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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赵熹很是意外,“淳儿那么乖,这些不过是小孩子耍耍调皮,老师不好好教导怎么还撂挑子呢!陶希仁也是,越来越娇气了,什么书这么珍贵,赔他一本不行么!”
承平无奈道:“是陶兄的珍藏孤本,我拿去叫人修补了,看能不能补好……其实淳儿顽皮是其次,陶兄在州府地位越来越重、还要兼顾儒门,事务繁忙无暇他顾;朱先生也已年近花甲,学生老实些他还能看顾,如淳儿这般他也确实精力不济。”
赵熹叹道:“那只能给淳儿竟寻良师了!”不过找老师也不算天大的难事,回头叫陶希仁推荐一下不就好了,赵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又同承平说起话来,“这次从草原回来正好遇上一个野马群,里面的野马王桀骜不驯、飙得很!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制服,没想到它的马群对它不离不弃、也一起跟来了!马群里有一匹母马黑亮遒劲,虽不及马王悍勇却极通人性,很是稳重,正好配你!我来得急先骑马王回来了,母马和行李都在后面,回头送你!自咱们接管了莫安集,集市安稳许多,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有西域商人送了我一堆宝石,闪亮亮的,有一颗深蓝色收彩纳光,正好给你做条腰带!我还搜罗来一块上等精铁,叫师傅帮我重铸游云,游云现在比以前重、也比以前长,威力更盛,韩东都说好用!还有……”
承平抚摸赵熹乌发,听他将所经细碎缓缓讲来,只觉得两情相许、地久天长,可怜了李温,好容易急急赶来想一家团圆、又被红喙拦在屋外,只能长叹一声、教导弟弟去了。
承平赵熹在府里待了三日,又启程前往燕州。此次前去为贺礼谈判、并不十分凶险,敬德和怀章长年跟在承平赵熹身边,也是异地分居聚少离多,恰好这次朱鹤被调回州府、兰英也一起回来,承平赵熹二人便让敬德怀章留在平阳好好团圆,带了李温、朱鹤、兰英还有一些州府官员前去。
这是李温第一次随父母出门办事,兴奋又紧张,行卧都拘谨异常、只怕露怯。这日他们行至一处桃林,三月春暖桃花灼灼,赵熹为春景所召,呼喊着承平兰英纵马入林,承平兰英自然相随,纷纷奔入林中、片刻便不见身影,李温只得叹息一声,叫大家在桃林休息等待。
行路疲惫,这里风光正好,大家也乐得休息,三五成群或赏景或游戏,反倒是李温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其实听着众人欢闹之声,李温也有些意动,但他从小随陶希仁学习、早早就被教导抑制天性,再加上他觉得承平赵熹不在、队伍中该有一人压阵、便强迫自己摆出沉静姿态。
李温端端正正坐在树荫下,心却忍不住四处张望,他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对蝈蝈打架,你踢我我咬你好不激烈。蝈蝈这东西李温在弟弟李淳处见过,李淳因玩这蝈蝈耽误了上课、陶希仁怕他玩物丧志将他的蝈蝈没收、李淳不服撕了陶希仁的孤本,至此陶希仁彻底放弃、再不肯来教授李淳。李温本觉得蝈蝈这东西坏得很、勾搭歪了自己弟弟,但今日瞧着这两个蝈蝈打架,好像是有那么点趣味。
李温正看得出神,一只蝈蝈已经胜利,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正要蹦跶着离去、被一只大手扑进掌中,李温抬头一看,原来是随行的一个文书。
李温暗想,这文书一身儒生打扮,该是饱读诗书,怎么还玩这小孩子玩意儿,也太不庄重。没料吴衍抓着蝈蝈走向李温,伸手要将蝈蝈给他:“温公子,学生抓住它了,您可要看看!”
李温有些心动,眉头却蹙了起来:“不了,玩物丧志,这些东西还是少沾惹的好。”
文书咧着嘴笑了笑:“学生听说了,因为一只蝈蝈淳公子跟陶先生闹了好大的不愉快,温公子自然有所忌惮。不过淳公子还小、温公子已然长大,既然觉得有趣,为何不看看?或者觉得危险,不更应该明晓道理、以为规避么?”
李温不解地歪头:“一个蝈蝈有什么道理?”
文书笑道:“万事万物均有其理,便是一个蝈蝈也有大道理呢!温公子因淳公子喜爱蝈蝈之事忧心,依公子看这蝈蝈好玩么?”
李温纠结着想了半天,终于承认:“有点点有趣……”
“公子可会为它耽误学业?”
“那自然不能!”
“为何淳公子会沉迷其中呢?只因为喜欢这蝈蝈么?”
李温道:“克己慎行,克己为士之道、非志存高远难以决此。淳儿还小,尚不懂得克己的道理、只想着恣意玩乐,自然就会为这蝈蝈迷了心智。”
文书应道:“然也,可见玩物丧志非物之失、人之过也。蝈蝈既然无错,温公子也知自省自制,春光正好、偶尔开怀又有何不妥?”
李温垂下头:“师父说谨小慎微,错一而失万,如今只是一只蝈蝈、可若放任自己,以后怕会有大过。”
文书道:“陶先生乃有道君子,他的话自然是对的。可人有七情六欲如涛涛之水,驻堤难挡、疏通为要。何况公子不该为君子、该为王道,不体人间苦乐如何治这芸芸众生呢?”
李温望着文书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好!”
李温还没答话便听有人抚掌,抬头一看原来是赵熹等人回来了。赵熹对陶希仁信任、敬佩,但他本就是恣意之人、对陶希仁克己复礼的做派不敢恭维,偏偏承平虽不喜陶希仁为人、对他的主张却十分推崇,如今有人同他“同仇敌忾”,他自然极为赞赏。
“吴先生说得好,人生在世自然要舒畅开怀,做什么君子呢!不过一只蝈蝈,喜欢就玩呗,我的儿子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东西失了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