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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熹翻开书函,内里皆是州府官吏欺民弄权之事。战事一开银钱耗如流水,前面要粮食、要物资、要劳力运输,州府内赋税劳役自然要比平时多。上面说要多,下面就敢翻倍,纳粮的纳十留三、贪官的腰包全要百姓的血汗来填;征役的索富榨贫,多给钱可不征、没钱给就多征,有那穷人无奈逃役的捉回去当官奴售卖。前线将士流血疆场,后方百姓气决泪尽,唯奸佞之臣饱食无忧、尽享富贵!
赵熹收起书函:“想来你是见过大公子了?”
陶希仁点头:“自然。可大公子说战事在前、内政唯稳,这些事等战事平息再说。可战火一开、没有三年五载哪能平息,这才刚刚过去一年!若不清政风荡邪气,真要复卫州旧事,别说一统九州岛,李家覆灭也不过弹指!”
赵熹站起身:“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见大公子!”
第190章杀神
赵熹与陶希仁走出书房正瞧见李温下学归来、和春熙打打闹闹,赵熹同兰英等人相处一向如此自然不觉得不妥,陶希仁却脸色一沉,重重咳嗽两声。
李温本开开心心,听到声音转过头,见是自己老师连忙收起笑脸,郑重行礼:“孩儿拜见母君、学生见过老师。不知老师在此,学生未能恭迎,还请老师见谅。”
陶希仁问:“今日该是孔先生授课,怎的这么早回来?孔先生不在么?”
李温看看赵熹,小声道:“孔先生说母君回来不易,教学生孝道为先、回来侍奉母亲。不过孔先生留了课业,说下次回去检查,学生虽在家里也会好好用功读书的!”
陶希仁知道李温母子团聚不易,李温又从来勤勉,叫他放假两天好好与赵熹陪伴倒也无妨。陶希仁道:“为师为公事而来,如今正要同你母君去见大公子,倒是耽误你们母子团圆了。”
“不敢不敢,自然是公事为要!”
陶希仁点点头,又道:“君子不重则不威,温儿还是要稳重一些才好。”
李温红了脸,连连称是。
赵熹不愿陶希仁为这小事教训李温,但他也知道在学生面前不能驳了老师面子,便催着陶希仁道:“快走吧,别耽误了,温儿好好看书,我回来再陪你。”
陶希仁这才同赵熹离开。
承盛听说赵熹求见以为战事有变,急急将人召来却见陶希仁也一起,承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怎么你二人一起来了,难道是京都那边出了什么事?”
赵熹看向陶希仁,让陶希仁上前答话,陶希仁便将贪官欺民的事又说了一遍。承盛看看赵熹,见他薄唇紧抿很是不快的样子,一时也猜不准他心思,只向陶希仁道:“这事先前咱们已经商议过,这些人我会找机会提点一二,他们若不知悔改、待战事缓和本公子定会处置。”
“小人趋利,为恶不惩何以劝善?何以绝恶?大公子便是将他们责骂一通,可他们一无下官职、二无少钱财,以大公子为人,甚至‘提点’都要私下进行、悄无人知才好。大公子纵有劝善之心却不用雷霆手段,小人粗鄙、不觉大公子仁德,只觉得有恃无恐呢!”
“事后再慢慢处置嘛!”
“这两日正在征丁,此时不处置、等战事平缓又要有多少百姓受害!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大公子该尽快处置才是!”
承盛颇为无奈:“一府六司上下全在你书函之上,将他们全办了,州府哪里还有人做事呢!”
“只抓罪魁、罪重者,杀鸡儆猴也可啊!微臣已列名单罪证,只管将他们审问断罪、判刑责罚即可!”
承盛叹道:“陶兄是高洁之人,本公子佩服得紧,可是陶兄,水至清则无鱼!如你所奏,火耗压民、抢民为役、卖役为奴,这些事行而普遍,岂是一官一吏之过?怕早已上下勾连、相沿成习!贪腐之患由来已久,不然国公也不会任陶兄为御史、也不会支持陶兄处置承素了!可就是处置了又如何?蝇螟蠹虫、杀之不绝,没了承素又有其他,可见陶兄之所愿不能实现、陶兄之举措也无用处。”
陶希仁道:“处置李承素是立规矩、现在便是守规矩的时候!规矩得守、大家畏惧,之后自然不敢以身犯禁。李承素之后李家宗族自约自束、反而出了两位高才,这岂非惩恶扬善之效!此次大公子若能严惩不贷,平州定政平风清!”
承盛颇为无奈,他烦躁地靠在椅背上,道:“陶大人,本公子只问你一句,我抓了他们、纳粮征役的事交给陶兄,陶兄能像他们一样及时将钱粮人丁备齐么?”
陶希仁觉得不可理喻:“微臣职责乃监察州府官员,纳粮征丁之事微臣从未做过,如此紧要之时怎能担起此事?可是大公子,是他们没有做好他们分内之事,您不惩有罪之人反刁难于微臣,于州府、天下何益!”
“你不行,我也找不出别人来替,我又怎敢出手!”
“六司人才济济,谁不想位高权重,除了上面、下面多得是人!”
“他们上下一体,你抓他们长官断他们财路他们怎会如你所愿!他们定要挟权自恃、拖延粮丁、威胁州府!到时州府威严扫地,以后更难行权了!这些我早就说过,陶希仁不懂就算了,赵熹你在前线多年,你也不懂么?你又把他带来做什么!”
赵熹这才道:“我明白,大哥是担心他们沆瀣一气、为了维护自己的那点利益故意同州府对抗,因此才不敢下手。这事其实好办,便如陶兄所言,六司人才众多、顶替之人数不胜数,大哥只需将替代者名单拟好,其余的交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