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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反对:“不可,不能入京!”
信使也道:“此时您回去岂非羊入虎口?”
“可陛下情形不明,学生怎能茍安!”
承平双目赤红、筋脉崩立:“熹儿临盆在即、被困宫中、毫无消息,老师,我难道不急!我难道安心!我恨不能飞回京中去!可咱们若是乱了,里面的人还能依靠谁!”
“可,可我们总得知道京中消息吧!”
承平道:“老师,您是急胡涂了。若京中无事,明日一早明武堂定有消息送来;倘或陛下出事,翊羽军一定已动身来行宫,掐指一算,今夜便至。”
信使急道:“既然如此,大人快请随我们离开这里,万一大军抵达,咱们兄弟武艺就是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啊!更何况行宫护卫还有许多是公孙的人!”
孙明扬此时也慢慢冷静下来,舒了口气:“还需留人在此等候消息。”孙明扬看承平,“三公子,您带大殿下先行躲藏,明日正午无消息再回来;若见异动,一切由您安排!”
承平不忍:“老师……”
孙明扬拍拍承平肩膀:“学生潦倒半生,幸得郡公赏识至州府任西席,与三公子结下师徒缘分,能做三公子的老师,学生骄傲得很。只是忠君守义、礼教之先,陛下乃有为之君、英明之主,学生苦读数载所为不过立心行道,为陛下谋、安定天下、践行儒道,不负先贤。谁知……”
孙明扬喟然长叹:“承平,老师知你心有大志,老师一直希望你能全心辅佐陛下,以你之才、以陛下之明,天下太平不远矣!然,陛下果真……那就是天意难违!大殿下年纪尚幼、叫你听从太过为难,至少保他性命,留下陛下血脉……”
承平答应道:“大殿下亦我李家血脉,我定护他周全!”
孙明扬颇为欣慰,又道:“我还有一不情之请……以往只觉舍身取义何不快哉,可有了妻儿,总是有些牵挂……承平,我有一儿一女,儿子大些,女儿还尚在襁褓之中,还请承平日后多多照拂……”
承平目中含泪,笑道:“若我儿平安,倒与贵千金年纪相当,不如就定个小亲!若京中太平无事、咱们平安回去,老师,您可不能嫌弃我儿顽劣、反悔不认啊!”
孙明扬感激道:“多谢三公子!三公子带大殿下去吧,若见火光冲天,不必回头、只管前行!”
承平向孙明扬深鞠一躬,出门叫敬德召集明武堂及平园诸人,自己将李睿以出门狩猎之名抱了出来,一行人分为三批,潜行出行宫。
半夜,火蛇蜿蜒蹿行、伏奔行宫,行宫守卫闻叩门之声、听是公孙昌,竟不报而开。公孙昌带了五千翊羽军将行宫团团围住,进门便问:“大殿下和李承平在何处?”
守卫见公孙昌着甲持兵知道不好,恭敬答道:“大殿下住听声殿,李尚书住金凤阁,现在皆已休息。将军请随小人来,小人为您带路!”
公孙昌点点头,随守卫从主殿入寝殿,一路护卫见他皆拜。至主殿前院,远远便闻酒香凛冽,跨入院中,院子里架起一巨大的柴堆、柴堆旁倒伏层层酒坛,孙明扬着官服率护卫、仆役等凛然而立。
公孙昌察觉异样,一挥手,身后翊羽军直冲入殿散开搜寻,他看着孙明扬,假意笑道:“孙大人,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李承平没陪你么?”
孙明扬斜目看他:“公孙将军,何事深夜闯宫!”
公孙昌锁眉:“你果然得了消息,是赵熹?他又如何知晓!”
孙明扬轻蔑一笑:“以尔等之能,哪敌李尚书和大君!”
公孙昌冷笑:“赵熹和李承平谋害皇嗣、皇帝授命翊羽军缉凶,孙大人口口声声李承平和赵熹如何如何,你又是李承平师父,怎么,这事你也有参与不成!!”
孙明扬伸手:“你说奉命缉凶,圣旨何在?”
“口谕,无旨。”
孙明扬一听无圣旨心里凉了一大半。若陛下为公孙氏所俘伪造圣旨岂是难事?除非圣旨所需玉玺不在公孙氏掌控!掌印太监王仁对皇帝忠心耿耿,公孙氏以皇帝安危为威胁王仁定然妥协;皇帝亦能屈能伸,若能自己做主定不会因此抵抗惹怒公孙氏,既然如此,皇帝……
孙明扬冷目横指:“谋害皇嗣罪大恶极,又事关朝廷高官、强州公子,远行至行宫缉捕竟无圣旨,公孙昌,你太狂妄了吧!此乃李唐天下,岂容你胡来!公孙昌,你虽为公孙氏之子却处处在公孙宣仪之下,陛下不计较你身份有意用你,你却囿于愚孝而失大义!公孙昌,我现今只问你,陛下可安!”
公孙昌握紧铁矛:“你既已知晓,何必多此一问!孙大人,我父对你甚为赏识,你说我居于宣仪之下、可你看看你自己,陶太傅去世陶希仁接任,儒门、朝堂,哪里有你的位置!可如果你肯投靠我们,儒门执掌非你莫属!弃暗投明,为时未晚!”
最坏的猜想被证实,孙明扬哀怒之余竟生出无限悲凉。他已为李唐和皇帝竭尽所能,无奈天意弄人。不过至少,至少他还有学生,可以砥定天下!
孙明扬大笑三声、随即痛哭,向北跪拜叩首:“臣有罪于陛下、有罪于朝廷、有悖于,唯以死谢罪!”孙明扬语毕从腰间拿出火折、反身扔入柴堆,柴堆浇满了油、瞬时爆燃,其余侍卫随从亦将火把扔出,院中早已浇满烈酒、触火既燃,行宫都为木制、如今又为寒冬天干风烈,火势蔓延极快,整个行宫瞬息化为一片火海!
远处往卫州山道边,李睿抱着小狼依偎在承平怀里。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舅舅,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有点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