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绕着集装箱外壳喷完最后一平米,好像也就没有了拖延的理由。阿列克谢把防漏的栓塞仔细关好,再抬头看周晓辰,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这一幕仿佛和那首蹩脚的诗些许重合,周晓辰忽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也许是在这颗星球上战斗过的人每一天都在面对的恐惧,仿佛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纵横交错的神经。
曾经周晓辰只是个游离在外的客人,但此时此刻,那根神经仿佛终于寻到了她生命的接口,然后狠狠地扎了进来,于是一种陌生但强烈的痛意贯穿了她。
周晓辰忽然冲上去,抱住了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接住她,愣了半秒,扔开手里的喷雾瓶子,用力回抱她。
他的作战服上萦绕着长时间站在凌晨的冷风里的凉意,但很快被彼此的体温捂热,这个怀抱于是变得温暖起来。
时间在他们沉默着拥抱的时候无情流逝,很快阿列克谢的光脑就响了起来。
他最后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几乎让她疼痛,然后坚定地挣脱了她。他露出一个试图宽慰她的笑容,周晓辰第一次发现他有两颗小虎牙——又快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才转身跑了。周晓辰几乎想追上去,但她知道追不上,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成片的集装箱背后。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直到在书桌前坐下来,指尖还在发麻。最后还是光脑提醒唤回了她的神志,想起今天还挂了秃医生的号要去做检查。
周晓辰揉了揉脸:醒醒!别拉着一张不吉利的脸!
万一有乌鸦的效果呢!
煎了蘸鸡蛋的面包片,配牛奶对付完早饭,等走到医院的时候,周晓辰看起来已经正常了。
熟练地来到精神创伤科诊室门口,那里蹲着一个衣着潦草、胡子拉碴的人,不知道又是谁的家人,让周晓辰心生同情。但这位胡茬兄挡住了路,里面已经叫到她的号了,她不得不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胡茬兄抬头,怒目而视:“你看不出我是在这里蹲你吗!你居然叫我让让?”
周晓辰这才认出来:好家伙,怎么是常笑?
虽说老干部学长不修边幅也不是一两天了,但这才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就活脱脱一个大叔了?
这就是熬毕业论文的沧桑吗?
她赶紧蹲下来跟学长保持平视,并且检讨:“我的错!我没仔细看!”又小心问,“学长找我啊?”
常笑:“我是你的项目执行人!我要随时关注你的神经生长情况的!医生这里的数据,每次都要同步给我的!”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好像成了没事不应该找你的路人甲?
但周晓辰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神经生长?”
怎么有种我在长脑子的感觉……
常笑:“……联盟把所有实验数据,都披露给你了吧?”
“啊这,”周晓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