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格外默契地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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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午到傍晚,薛妤在狭小的花轿中坐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外面敲锣打鼓,热闹喧天,因为魔女的威名,许多百姓不敢跑出来看热闹,但又压不住好奇心,于是都躲在家里掀开窗偷偷观望,这样的情形成了皇城中的一道奇景。
天完全黑下来。
花轿停在了定江侯府。
溯侑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而薛妤则被琼岛的女侍扶着进了内院,两人错身而过时,彼此脚步都顿了下。
丝竹管乐之声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薛妤端坐在床榻上,脑海中时不时就转过九凤说的那几句有关“怦然心动”的话语,再隔一会,就是临行前音灵那句别有深意的“你愿意吗”,想着想着,她突然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轻不重地扣下了手中的却扇。
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比她过去一千年加起来都多。
这令人十分不适应。
踩着深沉的夜色,溯侑出现在房门口,他亦是一身正红,身姿挺拔,斜斜靠在门槛边时,五官每一处都蕴着笑意,既潇洒,又风流。
他一步步走近,最终也坐在床沿边,两人咫尺相对,短暂的一瞬间,呼吸都顺理成章地交缠在一起。
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她很漂亮,一双杏眼略略朝上,直白而扫视般落在他脸上,许是因为妆容缘故,她脸上褪去冷漠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嫣红的甜蜜的色泽,很难叫人挪开视线。
“还没现身。”薛妤一点而红的唇瓣微动,吐气如兰,心心念念的全是任务。
“是。”溯侑毫不意外地应,音色格外迷人:“再等一等?”
然而,时间眼看着过去了一刻,薛妤按捺不住地动了动身子,头上凤凰衔着的那颗硕大珠子开始跟着摇晃,她看着溯侑,轻声道:“你别离我那么远,过来点。”
新婚夜,这种相敬如宾的冷清场面,魔女哪敢现身。
这话,像要求,又像某种不满的抱怨。
溯侑掩在衣袖下僵硬的指节骤然按捺不住地动了动,他眼皮微掀,拉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褶皱,他凑近时,薛妤的视线一直在他眼角,鼻尖与唇瓣上打转。
“女郎。”他瞳色极深,声线是一种叹息般的缱绻:“……一直在看我。”
薛妤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节,嗯的一声,没否认。
他侧着头,像只天生地长,集天地精华而生的灵物,几近诱惑般低声问:“好不好看?”
好看。
艳丽的正红色给了这张脸一个极致的发挥机会,每一点细节都是经过精雕细琢而呈现出来的,那几乎和他手里的剑一样,张扬到了一种锋利的可以隔空伤人的程度。
屋里热气蒸腾,他半站起身,手掌撑在床面上,筋骨分明,以一种步步占有又留有余地的姿态逼近薛妤。这是个极暧昧又显得强势的姿势,他垂下眼轻笑时,却是一种涩然的纯真烂漫:“怎么办。”
他一字一句道:“臣有点紧张。”
薛妤盯着他手背上根根叠起的青筋看了一会,信了他真紧张的说辞,道:“手给我。”
溯侑不由闭了下眼。
她这样,他是真有点忍不住了。
男人的手指筋骨匀称,指节如玉如竹,握在手里,是一种清凉而柔韧的手感。
烛火“啪”地跳动了下,溯侑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见她以为这就算亲热的姿态,开始严阵以待关注着窗外的动静。
他几乎以一种要衔上她耳珠的旖旎姿态开口,字句间缠着玫瑰花一样的馥郁,热气弥散,声音无辜又含糊,带着种切齿的委屈:“这么喜欢看我——又不说喜欢我。”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瞬。
溯侑撤身回来,见她先前全神贯注的眼神已经散了,随之化开的是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色。
倏地。
两人指尖交缠处冒出一根绿色的藤蔓,粗的那段连着她,细的那头连着他,中间开出了一朵颤巍巍的米粒大小的花。
千藤引。
薛妤全身似乎僵住了,半晌,她伸手,很慢地揉了下先前他凑近说话的那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