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想不想要它。”吕华林说道,“我承认是有私心,但我不向谭局求情。我就保留了自尊。”
“做人就要有原则。”刘笔说道,“不过,谭局言明在先的要开吹风会,估计没有一个委员敢开口的。”
“刘政委,我有个疑问。”吕华林突然问道。
“你说。”
“假设,你接手监狱局,你会给大家权力吗?”
权力适当分享可以收买人心,但须得做到收放自如。刘笔笑了笑,道:“你这是假设,我不方便回答的。”
“那就是说刘政委还是会牢牢抓住权力的哦。”吕华林念道,“我也太天真了,谁会放权呢。”
吕华林在监狱局是惟一和我说话比较多交流挺愉快的一个党委委员,人心散去很容易,回头再想收住却很难的,我应该给给吕华林一颗定心丸。他说:“吕政委,对于权力,我是这么认识的。权力来自于人民,权力就应该为人民谋利。它是公器不是私器。基于这种认识的人一旦接受人民委托掌握了权力就知道怎么使用权力,而不会为己谋私了。”
“我相信这是刘政委肺腑之言。如果刘政委当家,是监狱局之幸。”吕华林满意地点头。
“呵呵,你又在假设了。事实是假设不成立。”刘笔谦虚着说道,“再回到你前一个假设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我最反对搞一言堂的。”
“我懂了。我替大家谢谢刘政委。”吕华林惭愧地说道,“刚才我是以小人之心猜度君子之腹了。”
“人与人交往难免有误会,但误会可以在彼此真诚的交往中消除的嘛。”刘笔儒雅地笑道。
吹风会的这一天,天气晴朗,但刘笔已经是秋季警服上身,里面还加了一件羊毛衫,坐在暖风吹拂下的主席台上,他萌生了到后台脱羊毛衫的冲动。顾豆豆发现了刘笔燥热细节,便从台下走上前,对刘笔说:“刘政委,我能和您说一句话?”刘笔望着顾豆豆,又回望谭清流,谭清流正在乜斜着他,此时离开会也只有三分钟时间了,他便离座,随着顾豆豆走到后台。顾豆豆悄声说道:“嫌热赶快脱了吧。”刘笔恍然大悟,麻利地脱下羊毛衫,被顾豆豆一把接了过去。再次回到主席台上,他感觉上身清爽多了。
“豆豆同志找你干吗?”谭清流眼望台下好似漫不经心地问刘笔。
这算是一个局长该问的吗?我一个政委的什么事你都要管?是不是因为她是顾豆豆你才这么问?刘笔忍住心中憎恶,无声笑了笑,不亢不卑地回答谭氏:“哦,一点小事。”
谭清流狐疑地望了刘笔一眼,刘笔余光将谭氏的怀疑一网打尽。
镜头前,纪委书记重温中纪委及中组部有关纪律与要求,谭清流置稿子于不顾将他的义正词严通过电视同步传达到全省监所每一个分会场:“……监狱局党委经过多方调研和论证认为有必要提拔一批干部调整一些干部,为此党委做了充分酝酿,在适当的时候将相关人员调整到位。但是,有个别同志坐不住了,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现象,跑官要官,这是很不正常的。这些同志你们自己想一想,如果你们是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局党委视而不见的,那是我们党委有问题;但是,你们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党委是上级党委信任的一级党组织,上级信任的就不容你们怀疑它。所以,局党委所做的每一项决策和任免都是正确的。我希望那些跑官要官的同志严肃对待自己的问题提高认识端正态度,积极拥护党委的决定……当然啰,如果你们当中哪一位同志认为党委提拔的人选不符合提拔要求的,可以在公示期间通过正当渠道向厅、局纪委和政治部反映,也可以向司法厅党委检举揭发。但是,我奉劝别有用心者不要无事生非,搅乱党委正常工作……”
谭清流的发言有些凌乱,但意思很明了。刘笔很用心地听了,窃笑:你谭清流大言不惭地说是党委酝酿,什么时候放到党委层面上了?不就是在你与组织处长两人之间私下协商的吗?既然可以允许别人提意见,你干吗声嘶力竭地去恐吓。谭氏发言结束,他扶了扶话筒,也是放着稿子没用,不过,稿子是经过他本人敲定的,他能背诵出来的,所以读不读稿子都一个样。他的声调比以往高一些,但比谭氏低了许多,他说:“刚才谭局长已经说得很多了,相信与会人员都能听明白,我不想重复了,我只想简单讲一讲,与大家共勉。古人说,‘为政之要,在于用人。用得正人,为善者节劝;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古人早已总结出用人心得,封建社会尚能做到明治,作为新时期的今天,我们更应懂得用人之道。任人唯贤,反对任人唯亲,走民主测评程序,反对家长式任免。这是中央三令五申的,请同志们相信我们的党委能够做到公开、公正、公平……我们要坚决刹住跑官要官这股歪风……”
对于这次讲话,刘笔事先考虑过。首先,讲话稿要符合这次会议精神,其次讲话内容既要达到忠告大家稳定人心的功效,也要留有余地,免得谭氏人事名单一公布,民众一片哗然的,肯定有指责政委台上漂亮官话的。
散会,谭氏绷着脸是第一个离席的,待刘笔接过顾豆豆递来的羊毛衫回到办公室,谭氏来电要求他过去一趟。
“刘政委,你的稿子是小毛写的?”谭清流没给政委以前的礼遇,独自喷着浓烟没有表情地问刚落座的刘笔。
“是,有问题么?谭局。”稿子没能达到谭氏要求。刘笔有这个预感。
“你事先看了吗?”谭清流坐在办公桌俯视刘笔,问。
“嗯。”刘笔不再像以前谦恭,而是保持了同僚应该有的分寸。
“哦。”谭清流审视了刘笔片刻,说道,“宁处长送了两份名单给你了,你有什么意见?”
丑媳妇总归是要见公婆的。谭氏名单不见阳光的今天还是拿出来讨论了。刘笔笑眯眯地问:“谭局这是在征求我意见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谭清流吃惊地望着刘笔,说道,“你是说我谭清流搞家长制,就像你刚才会上说的吗?”
“谭局你想多了。”刘笔笑了笑,虽然谭清流面色凝重的,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我尊重你的意见,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谭清流将香烟随手一丢,双手握在一起,趴在桌面上审视般望着政委。
“名单是很久以前宁处长送来的,现在没有多少印象了。不过,我记得有两个人的提拔有些牵强,希望谭局慎重考虑一下,考虑基层同志心理承受能力。”
“哪两位同志?”谭清流问。
一位是谭冬冬,谭清流侄子;另一位,二十三岁年轻人,吕华林告诉刘笔此小生是谭清流姐姐的孩子,谭清流的外甥。关于这些未来栋梁,吕副政委说当初暗示政委去警校就是要让刘笔掌握警校是谭氏子弟学校这一事实。刘笔依然装作不了解这两位背景,重复对宁海发表的态度。他提出异议,不单是待提拔的对象是谭清流侄子与外甥,主要是针对两位的年龄和资历。为此,他与谭清流理论了一番,为此,局面相持不下。
谭清流脑筋急转弯地问:“政委可有合适人选?可以提出来的嘛!”
谭氏意思是我给你刘笔提拔他人机会,我让一步,你也让步。刘笔对此时谭氏心态是了然于胸的,沉着回答:“人事变动攸关干部队伍建设,直接关乎监狱事业是否健康发展,是一件非常严肃值得慎重的大事,岂能因我一己私心而破坏干部任用制度。”
应该说是刘笔改变了以往谦恭、谦卑和偶尔的恭维做派,谭氏是始料未及的。接下来的就是双方争辩,谭清流充满了火药味,而刘笔始终是不温不火的谈组织程序谈任免制度。
末尾,谭清流呼哧呼哧地问:“刘政委你这是和我较上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