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鸣德跪地行礼,倒是真的顺从,而是习惯了。
“你可知你错在哪儿?”纪老夫人冷问。
纪鸣德抬眸,瞧着父亲的灵位,瞧着大夫人的灵位,两个灵位摆在一起,明明还有空余,却死活腾不出巴掌大的地方,安置那个可怜的女人。
“请祖母赐教。”
纪老夫人一怔,“你真以为自己当了多年的知府,便可以挺直腰杆傲气了?老二,这是纪家的天下,是纪家的九州府,只要我还活着,就容不得你们造次,坏了纪家的名声。”
“名声?”纪鸣德指着灵位,“就因为这个吗?你觉得外头的百姓,有几个愿意看到纪家的灵位,完好无损的摆在这里?祖母,您老了!”
纪老夫人勃然大怒,“你是在咒我死吗?”
“孙儿不敢。”纪鸣德跪在那里,“只是觉得有点可笑罢了,这些个不吭声的东西,在你们看来竟是所谓的荣耀和名声的象征。活人,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纪老夫人目光狠戾,“老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了那么个野路子,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居然敢违拗我的意思?”
“不知廉耻?”纪鸣德忽然笑了,“这四个字是怎么来的,祖母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曾伤天害理,不曾做过恶事,只是因为与我两情相悦,就落得如此下场,祖母啊祖母,你问问在座的列祖列宗,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纪老夫人勃然大怒,拄杖狠狠的落在了纪鸣德的身上,敲得纪鸣德冷不丁身子前倾,倒伏在地上。
下一刻,他又撑起身子,重新跪直了。
“你放肆!”纪老夫人怒喝,“这就是你对祖母的态度吗?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纪鸣德裹了裹后槽牙,口腔里有点血腥味,“祖母,孙儿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何况您都做得,为何容不得旁人说实话?沉塘的时候,她肚子里怀着的,是您的曾孙,是我的孩子,敢问祖母,当时您可曾手下留情?”
“混账东西!”纪老夫人又是一杖落下。
纪鸣德这次有了防备,双手支撑着,未曾被打趴下,而是稍稍身子一震,不曾歪曲分毫,“祖母说的是,我是个混账东西,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不住,算哪门子的知府?哦不,我连个男人都算不得,充其量就是个畜生而已。”
“纪鸣德,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到今日的?”纪老夫人怒喝。
纪鸣德目色猩红,“若不是长子夭折,祖母会留下我这个孽种吗?”
纪老夫人骇然身形一震,“你……”
“那个薄命的孩子死得早,父亲为了带我与母亲离开,驱车逃离您的追捕,不慎落下悬崖,爹娘为了护住我,死死的将我抱在其中,他们的血……溅了我一脸。”纪鸣德徐徐站起身来,目色猩红的望着她,笑得阴森可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血!我是被人从血水中拖出来的,当时他们还死死的保持着,紧拥着我的姿势,为我留了一线生机。可祖母还记得,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吗?”
许是眼前的纪鸣德太过骇人,纪老夫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纪鸣德从来没有忤逆过她,但是今日,似乎有点癫狂过头了……
“祖母说,把这个贱人的尸体,丢下悬崖,我要让她被豺狼野狗啃食,我要让她尸骨无存,永世不得超生!”
字字句句,宛若刻骨。
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