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示意祁言,“把九边舆图拉过来。”
“是。”
祁言和四位内侍抬着一架屏风过来,摆到两人跟前,上面挂着的正是九边舆图。
朱翊钧起身,汪道昆也连忙跟着起身。
“幸将士用命,辽东危局解决了。”朱翊钧给汪道昆简略解释,“图们汗率主力,想从北边入辽东,被辽东副将周国泰挡在了开原城。
开原城和铁岭城,互成犄角,挡住了图们汗南下的道路,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平日里北边入辽东的路有多条,只是入了深秋初冬,许多地方封路,南下通畅的大道,只有这么一条。开原和铁岭刚好卡在咽喉上。”
朱翊钧的手指头在舆图开原城位置上一敲。
“图们汗治内没有城池,也久未破边深入抄掠,祖传手艺都生疏了。要是俺答汗,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个老家伙以前经常破边,深入我大明腹里抄掠,知道扼守要隘的城池,有多重要。
图们汗更始料不及的是,周国泰在开原城顶了二十七天。
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驱使部下攻城,做殊死一搏。
现在回过头来看,幸好图们汗做出这个决定,要是他稍微聪明一点,在开原城困顿几日,见事不可为就率部远遁,这仗会打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朱翊钧转头看着汪道昆笑了笑,“图们汗一脉,被俺答汗从西边赶到了辽西黑山,是有原因的。就算灵光一现,想出了声西击东之计,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困顿。但是他平庸的本性很快暴露无遗。
久困于开原城之下,是他犯下的最大错误。不过嘛,打仗不是我们犯错,就是敌手犯错,要不然怎么会有胜败输赢?
现在他召集的三万海西女真悉数覆灭,或死或降。好人啊,我们原本还需要清剿两三年的海西女真主力,被他振臂一呼,全部召集起来,聚在抚顺城下,被我们一窝端了。
省事。图们汗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六万察哈尔部主力,损失惨重,攻城以及溃败时被斩杀了一万七千余。但是老天爷不会放过他,一个冬天,孤悬在外的四万多察哈尔部,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朱翊钧手指又移到了辽西。
“戚元敬和徐渭的近十万主力,被牵制在这里,辽河河套地区。没有派兵驰援辽东,孤体谅他们的苦心。滦河的后面是蓟州。
敌情不明,要是主力轻动,留在河套地区的察哈尔附属各部,趁隙过滦河,破蓟州边墙,抄掠京畿,孤就会成为大笑话了。”
汪道昆点点头,他也知道其中的风险。
“文长先生擅用险,他把战局盘算了一遍,想出一招险招,派偏师奔袭图们汗的王帐。他们无意间抓到了图们汗的弟弟,从他以及他的扈从嘴里,得知了王帐所在地,兀鲁胥河畔。
文长先生这一招,最坏的结果就是跟图们汗换子。我们拿辽东换辽西,只不过图们汗在辽东呆不久,早晚还是要回黑山以西。
但我们占了辽西,就不会走了,以后年年贴着他的腹部软肋,日夜袭扰,自此攻守易势。只是辽东百姓。
上苍保佑,祖宗庇护,没有出现这最坏的结果。现在文长先生带着李成梁,率两万偏师,在大雪封路之前,奔袭了兀鲁胥河,端了图们汗的老巢。
前些日子,戚元敬送来了一份军略计划,准备等春暖花开,辽东道路畅通,发起春季攻势,现在他们在积极准备。”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身过来,对汪道昆说道:“东线战局,目前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一伸手,指着座椅说道:“汪先生,我们坐着说。”
“谢殿下。”
两人坐回到座椅上,朱翊钧端起热茶,喝了几口。汪道昆也连忙端起茶,喝了两口。
“汪先生,虽然东线最危急的时刻过去了,但最后的胜负仍然未知。图们汗在哪里,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
我们能知道的是,辽河河套地区,图们汗放了朵颜、泰宁、喀喇沁、苏尼特、浩齐特、乌珠穆沁、科尔沁等归附于他的诸部兵马,大约四万余。朵颜、泰宁旧部被全歼,喀喇沁部分旧部和其余几个部落,北窜至黑山以东的泰宁旧地。”
朱翊钧顿了顿,继续说道:““汪先生,东线战局离定鼎时刻,还早着。就算今年侥幸能俘获或击毙图们汗,察哈尔部,以及此前附于图们汗的朵颜、泰宁、哈剌慎、部分喀喇沁,还有海西女真,都需要绥靖镇抚,没个两三年根本稳不下来。
所以孤非常关切西线的情况。俺答汗就算是长命百岁,他的土默特部也不能影响到东线。否则的话,孤会想方设法,让他办不了今年的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