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人,正是卢植。
在接连收到刘扬和王允等人联手对着乔琰发出刺杀行动,刘虞下达了罪己诏消息后,卢植已再不可能以一个年事已高,从朝堂上离开的长者身份安稳地坐在乐平书院的教室之中。
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为何他在早先接到刘扬拉拢的时候只是对他做出了拒绝,却并没有将他的算盘给直接汇报到乔琰的面前去!
这竟让刘扬的行动没能被提前遏制住,以至于酿成了此等祸患。
若要归咎责任,在刘扬背后为其出谋划策的王允当然有大过,可他卢植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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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火药极有可能就是刘扬在拜访了他后不久从并州地界上取走的,卢植的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懊悔之意。
他为何要因为大汉的宗室血脉而对着刘扬的举动视而不见!
此刻刘虞归罪于己,长安内斗也极有可能真正促成乔琰和汉室的撕破脸皮,卢植便只觉心急如焚。
他虽已在回忆起他所经历的种种之间,对大汉再无那等坚守的执拗,但数十年间的宦海沉浮已让他形成了一种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立场。
刘虞有退位之心,在那张罪己诏的字里行间跳跃在他的面前,可这江山不能因这等草率的放弃而易主,更不能因一个不成熟的交接而让这好不容易建立起大半秩序的天下重新陷入崩塌的状态。
他是坐不住的,蔡邕等人其实也坐不住。
但卢植到底曾经有过戎马从军的经历,在这两年间的身体又调理得尚可,还能有这个快马直奔京城的底气,蔡邕他们便只能驱车跟随在后头。
当然,让卢植不得不在此时加快了脚步行路的,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在刘虞下达的那份指令之中,对刘备做出了在七日之后判决死刑的决定,到了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
卢植若晚上一日来到长安,他便连这个弟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他知道无论是刘虞还是乔琰都没有必要对本已是阶下囚的刘备做出什么枉杀的举动,更知道这个将他处死的决定,因这个着实大逆不道的举动,绝不可能会有被收回的可能。
他唯独能做的,好像也只是和刘备做出一个最后的道别,让他们的师徒情分画下一个句号。
在北地的寒风随着快马奔驰扫过他脸上的时候,卢植忍不住想到了当年黄巾之乱时候刘备跟随他出征作战时候的场面,想到在他被人从洛阳城中驱逐出去的时候,是当时在冀州任职的刘备收容了他,又随同他一道进攻洛阳。
此前徐州百姓为刘备请命求活的消息,让卢植还一并为他而高兴。
但此刻……
人事无常的道理终于在此刻展现出了其冷酷的面貌。
他还能做什么呢?
在卢植的怀中揣着一瓶烈酒,被带上了几分贴身的体温,正随同着马匹的颠簸而发出瓶中酒水的摇晃之声,也像极了卢植此刻混乱的思绪。
风中的呜咽之声正从他的发间穿过,但在他踏马穿过了子午岭上驰道抵达关中的那一刻,又正见北洛河的流水从原本的寒冻状态消融,慢慢地从岭上流入那片青绿初绽的土地。
在寒风中已经有几分春日气息了。
刘备被人从囚牢之中押解出来的时候,便正有这样的一缕暖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在风中还夹杂着一阵惊呼的声响。
他抬了抬眸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下意识地便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寻常的响动,便朝着狱卒问道:“那头是何种动静?”
刘备原本想着的也不过是,希望他做出的这个错误选择,没有在长安城造成什么没能被彻底遏制住的余波,带来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那狱卒并未隐瞒地朝着刘备回道:“有人自称是早年间被李傕劫持而走的那位天子,此前被人给救走了,又阴差阳错地回到了洛阳,被送来了长安。”
“他还带回了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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