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峰缥缈,云雾缭绕。
伏狼山背阴面,狭窄的小路被雨水浇透,泥泞不堪,杂草将裤腿舔得湿漉漉。眼前尚未明朗,远远便听见两道嗓门,一来一回的低声争执着什么。
“耍赖了啊。”
“我掷的就是四。”
“胡讲,你踢了一脚呢,怎么能算?”
山洞前,两个修士正对着地面上的六博棋局争辩,吵到急处,嗓门陡然拔高几分。另一位修士正欲回嘴,表情倏地一变,恭敬行礼道:“长老。”
那人也即刻转身,顿时汗流浃背:“长老。”
欧阳夫子执杖,站在这两个年轻的修士面前。
他的身高仅有修士的一半,白发白须千流万支,眼褶盖住瞳仁,只是站在那里,就充满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
修士冷汗如瀑,只听欧阳夫子嘶哑的嗓音如缕缕残布,冷淡道:“值守都守不专心,此等心性,修行如何能精进?”
两位年轻修士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连声称是,脚下打架的连棋带木茕飞快踢到一边。欧阳夫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缓步走进了山洞。
一进山洞,便好似有一张巨口,渐渐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与温度,只留下身后一圆幽微。
凹凸不平的青苔爬满石壁,攀附着弱小的泥土冷腥,不知走了有多久,泥沼般黑暗的深处,欧阳夫子停下脚步。
洞口分明狭窄,走到此处,竟是高阔无比,一汪清澈的石潭如镜面摊开。潭水中央,一方高出水面一掌的石台,上端盘腿坐着一个异常年轻的人。
身量娇小,体态似稚童,静止如雕塑。他眼皮下耷,只露出微微一缝,厚重的白翳敷于眼珠,看上去妖异非常,可怜又可怖。
“师兄。”
欧阳夫子睁开眼,黑瞳清明。
“此次镜花草庐镇元阵异动,现世的钥匙在东洲。”
“仔细算算,距离上一次,好像也才过了十五年。”
面对石台上沉默不语的人,欧阳夫子的语调难得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他执杖立于石泉山洞之内,万千阴翳吞没身影,看上去是那样孤独,孤独又渺小。
“楼君弦的那个徒弟,虽然没死,灵脉大概也废了。”
他看着如浇铸石塑般的师兄,口中呐呐,“师兄,这就是她的下场,倘若那时你就知道,还会一意孤行,反驳当初的我吗?”
他仰头凝视着虚空,良久,一声悠长又浑浊的叹息。
“———十五年啊。”
“她如何能活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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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勇士,敢于在狂风暴雨来临时直面惨淡的人生。
祁墨和姚小祝初遇是在真人们的临时庐舍,眼下庐舍后院的廊道阴影里,两套桌椅间隔一米排开,桌上摆着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正静候临幸。
青瓦白漆的围墙上,紫藤罗含着昨日雨夜的晶莹,湿漉漉的垂下一串又一串,蝴蝶扇动着浅红色的翅翼翩然而至,刹那间一道清润的嗓门忽亮,激的蝴蝶振翅惊起:
“师叔,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真的,”祁墨诚恳,“我做这些都是有原因的,难道师叔宁可相信……”
“我信。”
“……”
祁墨闭嘴。
片刻后她又开口,这回更加恳切了:“师叔所言真是令弟子拨云见日,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师叔可以不可以先放我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一团灵力围裹住祁墨的腰身,她像个U型挂件一样,就这么被吊在空中一路带了过来,发髻更是散的不成样子,此刻光是声音从嗓子里钻出来都有些费劲。黎姑不闻不问,用灵力吊着祁墨,径直跨过蛮子门。
看着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背影,祁墨讪讪哑了声,暗自腹诽,果然还是东七门的显影更可爱些。这时腰上灵力猝然一松,失重感当头落下,祁墨毫无防备“磅”的摔到地上,屁股尾椎连接脊背一阵麻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