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鞋匠
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我小时候的梦想,除了一直想长大成为一个无厘头的科学家以外,我还幻想过很多职业。例如挖掘车司机,例如公交车驾驶员,例如飞行员等。甚至还有一个挺好玩的职业,磨刀匠。
小时候在家附近玩耍的时候,经常都会听到有个沙哑的男声,一边敲打着金属块的声音,一边扯着喉咙在我们楼底下喊着:
“烂锅烂铁~废书废报~家用电器~梯锅梯盆儿老起来卖~磨菜刀磨剪刀哦~”
梯锅梯盆儿,重庆话的意思就是锡锅锡盆的意思。那二年,这种材质的东西很好卖。
没错,当年的我一度被这个职业深深的吸引,成天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背着一个大竹筐,腰上别着两块磨刀石,带着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以及神乎其技的刀哗穿行在大街小巷里,看谁不顺眼,冲上去就先给他脑袋上一磨刀石。我甚至用家里爹妈从厂里车间里带回来的磨砂铁,主动包揽了家里各种刀具的磨刀任务。
虽然长大后这个梦想也就消失了,而这种在楼道下喊磨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我在2009年的时候曾经认识了一个老人,虽然他并不是个磨刀匠,但是却多少有些关联。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我回想起我自己多年前的这个梦想。
2009年的上半年,我在医疗单位的一个医生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自己接手的病人里,有一个老人,是个老奶奶,喉癌转移性淋巴癌,已经是末期了,在医院里拖了好长时间了,根据他对老奶奶病情的观测,估计这老奶奶也就这几天可能就得去了。医生朋友跟我说,原本他们作为医疗人员,而且是肿瘤科这种高死亡率的科室,原本面对这些生死现象,多少要比我们常人要麻木许多。但是这个老奶奶打从2个月以前入院开始,就显得跟身边很多同样身患各种癌症的病友不一样,那些病友,因为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对待生活的态度就难免出现一点消极和悲观的情绪。只是这个老奶奶,非但不会那么悲观,除了自己成天高高兴兴乐观面对以外,她还不断的劝诫同病房的病友,既然得了这个病,想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所以还是乐观面对的好。
医生朋友告诉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肿瘤科主治医生,其实像老奶奶这种心境的病人也遇到过一些,但是数量毕竟很少,而且是像老奶奶这种年近80却还能知晓天命的,就更加少见了。他说,老奶奶自己入院的时候经过入院诊断筛查,当时已经是确诊为喉癌,而且转移性淋巴癌,身体都虚弱到极致了。所谓的淋巴癌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全身性的癌症肿瘤,跟肺癌肝癌等不同,那些还能通过手术切除治疗,淋巴随着全身血液的流动,几乎可以到达你身上的每个部位,每个脏器。医生朋友跟我说,在他们这个科目的领域里,其实虽然救治病人应该积极主动,但是在他们圈子里私下流传着一句话,现在的人,因为空气质量或是食品污染等问题,一般不生个什么病,一旦生个什么大病,查出来多半就是癌症。而送到他们肿瘤科做治疗,大多数人也都挺不过来,带癌生存的人,始终是少数,但是他们作为医生,就一直在劝慰病人,心态要好,心情要放松什么之类的。
对于病理,我就不多言了,因为不是每个医院对待病人的态度都那么高尚,当然也不能因为现在少数的医疗界败类,而诋毁了医生这个职业。不过他说的的确是个事实,现在的病,真心生不起,而因为自己职业的关系,我必然会时常跟一些丧葬一条龙的人打交道,而他们也不止一次她告诉我,但凡他们经手的一条龙丧事,十个人估计得有八个死于各种癌症,剩下两个才会是因为其他病症或意外去世。
我问我那朋友,那你需要我来帮你们做什么?他告诉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因为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老奶奶似乎快不行了,已经出现了好几次短暂休克,还有点回光返照的现象。因为老奶奶身边就一个老伴,所以希望我能够在老奶奶身后的时候,替他送老奶奶一程。
我一向是一个挺尊敬老人的人,虽然现下社会上很多老人的行径也多少有些让人无奈,例如碰瓷,例如跌倒问题等,但是那并不能因为少数人的问题而否定了老人这个群体,他们毕竟经历的比我们多,能活这么大的岁数,本身就是一种福气了。所以当我听到我那医生朋友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就没有犹豫她答应了他。并且我告诉他,谢谢他身为医务人员,能有这样的善举,因为你的善举,就别跟我提钱了。
我曾说过,君子不爱财,但是君子也得吃饭。所以作为一个嗜财的人,我主动要求不给钱,这很少见。
我这个朋友工作的地方是重庆市中医院,如果算上这次的这个老奶奶,这个地方将是我在2009年送过两个人的地方了。因为下半年的时候我还因故在那个医院送走我一个忘年交。
重庆中医院原本在一号桥附近,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迁址了。现在的中医院位于重庆盘溪一带,石马河高速出口附近。医院的建筑风格有些古朴,可能是因为中医的关系,医院的绿化带里放着例如张仲景华佗扁鹊李时珍等名医的雕像,也许是对医院本身有种强烈的排斥感,我只要一走到医院里,就说不出的浑身上下不对劲。而且在医院的时候,我可以去回避一些我们行业里的技巧,因为在我而言,我要察觉到鬼魂的存在或许比很多人要容易得多,而我的职业就是替人把这些鬼魂给送去他们应当去的地方。所以医院这种地方,难免碰上几个迷路的或是迷失的,你说到时候是帮还是不帮呢。
到了医院以后,我先跟我那个朋友碰了面,我那朋友告诉我,老头儿早上的时候来送过稀饭,现在回去工作去了。因为之前他告诉我老奶奶都是年近80的人了,那老头岁数也应该不小了才对,怎么这么大岁数还在工作?于是我问我那朋友,这老奶奶难道没有其他家人可以来照顾了吗?医生朋友告诉我说,最早的时候他就问过老奶奶,说是他们夫妻俩岁数挺大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但是后来儿子参军的时候遇上了越战,已经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牺牲了,于是后来两个老人就一直膝下无子的生活着。家里原本还有些亲戚,但是随着自己都活到快80岁了,那些亲戚有的也就离世了,还有的也渐渐疏远了,他们夫妻俩本来也不是本地人,籍贯是重庆奉节的一个小镇。大概一年多以前因为被查出来得了这个病,当地的医疗水平有限,于是夫妻俩就卖掉家里的全部家当,也没能卖个多少钱,但带着这些钱来了重庆。先后辗转了好几家大医院,最后才转到中医院来接受治疗。
我有点不懂,重庆的医疗技术在全国都还算的上是先进的,尤其是那个新字头的部队医院,长期接受各种疑难杂症,什么双头婴啦,连体人啊,右心脏啊等等,也在专业领域有非常傲人的成就,癌症这些病,其实到哪家医院就诊都会有比较好的疗效才是,为什么还要辗转呢。
我那医生朋友把我拉到一边说,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现在的很多医院都会先选择接治,但是人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对生存的欲望就会更大,于是就对医生的寄望更高,而对于医院来说,这样的病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治疗的价值,无非就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但是又害怕实情相告的话,会引起病人情绪上的崩溃,于是就拐弯抹角的劝他们出院,在医生们看来,他其实是把病人生的机会重新放回到社会上,让他们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更好的医疗环境,但是在病人的角度来说,这似乎就是在告诉他们,你快死了,你还是别死在我这里的好,还能给我们腾个床位。
话虽然难听,但这的确是个事实,只不过医患双方的立场不同,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罢了。这也是因为互相的沟通存在问题,造成了误会,挤压久了,医患矛盾也就出来了。
我对我那朋友说,听你的意思,就是这老奶奶压根就没有医院敢收治了,走投无路了你们才收留她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些生气。因为我原本就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在生死的问题上,我觉得咱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因为我曾经听到过不少次关于医疗的负面消息,例如艾滋病病人需要开刀动手术,但是医院不肯收治,其理由是有在手术过程中让医务人员感染的风险。又或者说那些执意要顺产的孕妇打算去医疗质量较好的医院分娩,但是却被告知顺产占用床位的时间比剖腹产更长,这对医院的收益是有影响的,于是不肯收治。再或者说是一些古稀老人,本身就难免多病,医院方面常常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就把这部分病人当作了一个赚钱的工具,一方面说什么一定积极治疗,一方面还收受病患的红包,另一方面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个人压根就没救了。
我不以偏概全,但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且不在少数。我甚至觉得我朋友当时选择接治这个老奶奶的时候,就可能是最后一种。在我看来,病人看病肯定是要花钱的,这无可厚非,我姑且不去讨论现在医疗费昂贵的问题,因为那也不是我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事,只是现在存在一个很现实的情况,如今的小部分医疗工作者,的确没有了当初所谓的救死扶伤,生命至上的职业操守。
朋友大概听出了我有些生气,他也知道我这个人是个大龄愤青,于是赶忙跟我解释到,说不是这样的,当初收治老奶奶的确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医院方面也是因为同情这么个老人,再者她目前的病情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你采取什么治疗方式都回天乏术,于是选择中医的保守治疗,作为他个人而言,他觉得既然自己身为医生也能代表医院,虽然没有直接宣判一个人即将死亡的权力,但是却能够用中医国粹的理念,尽可能地延长病人的生命,即便是死,也别死在手术台上。所谓的“保守治疗”,什么叫保守,就是能拖则拖的意思罢了。
我那朋友还告诉我,也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老奶奶的际遇,他也觉得自己多少起了点怜悯之心,虽然老奶奶很病重,却依旧乐观。于是他也无数次无意识地进入老奶奶的病房,告诉她其实人得了病,这是天意,没办法的事,不过你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过也是过,高高兴兴豁达自在的过也是过,那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时间过得开心一点,快活一点呢。我点点头,我这朋友虽然谈不上是名医,但我觉得他的心性倒是很多所谓的名医学不来的。
朋友带着我进了病房,对那个老奶奶介绍我,说医院派我这几天在这照顾她。那个老奶奶今天看上去精神还挺不错的,人也比较清醒。但是朋友早前偷偷告诉我了,这其实是回光返照的现象,就是人在弥留之际,会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来使得自己摆脱出那种病后的样子。一般来说,人假若长时间处于一个病恹恹的状态,突然那天精神异于往昔的矍铄,那么就一定要当心,因为如果是回光返照的现象的话,那么这个人的生命很有可能就已经走到了最后。
老奶奶听后对我笑笑,这个老奶奶很是健谈,她跟我才刚见面,却弄得我一个年轻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心想也许人到了自己最后关头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些感觉吧,所以那天我感觉老奶奶的话特别多,还跟我讲了好多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而那天我们却是第一次见面。
想起来很可悲,因为在老奶奶看来,我是来陪伴她的,但是在我看来,我却是在等待她死亡的那一刻,好带着他的亡魂离开。
从老奶奶口中得知,她的祖上非常显赫。虽然他们这个家族的显赫多少有些神话和自吹的成分在,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听老奶奶讲了他们的故事。老奶奶姓“干”,这绝对是个非常冷僻的姓氏,我也正因为知道了她的姓后,就绝不敢在“奶奶”二字前加上姓。而当她跟我说起自己的家族的时候,却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姓本身很少,所以她们家的祖上就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干将”的子孙。当然这就是我说的神话了,因为据我说知,干将就只有一个儿子,叫做赤,那个时代,还不兴子随父姓。干将原本是一名战国时期的工匠,擅长铸剑,后来应楚王的嘱托,打造了一雄一雌两把宝剑,分别以自己和夫人的名字来命名,叫做“干将”和“莫邪”。但是由于两把宝剑都必须用干将的族血来开刃,所以当他去敬献宝剑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有去无回,于是就把莫邪剑给藏了起来。果然到了楚王那的时候,他就被楚王砍下了脑袋,要用他的血来给干将剑开刃。后来干将和莫邪的儿子长大了,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于是莫邪就把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儿子,赤决定进楚宫替父报仇,途中遇到一个江湖术士,告诉赤说,楚王梦见他的样子了,现在正在全国悬赏捉拿他。于是赤心想自己如果想要报仇,就必须借他人之手,于是对那个术士说,请他把自己的头和宝剑带进楚宫,替他们父子报仇,说完就用莫邪剑砍下了自己的头,莫邪剑也因此开刃。后来术士把头和宝剑献给了楚王,楚王吩咐要把赤的头在沸水里煮,就在楚王凑近想要看人头的时候,被术士用莫邪剑砍下了头,接着术士自己也把头砍下来掉到了锅里,于是三个人的头就一起在锅里被煮烂。由于楚王是国君,但是肉汤里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所以只能把头骨和肉汤均分三份,一起以王礼厚葬。目前这个墓穴依旧在河南省汝南县境内,称之为“三王墓”。
所以当奶奶告诉我她的家族是干将的后代的时候,我其实是打从心里的不相信。不过她告诉我,自己的家族上面祖传几代都是靠打铁等手艺维生,只不过因为现代工业的发展,手工打铁就被淘汰了,没个生意和营生的路子,就算你有再强的手艺,也得老老实实回到地里去种田。
我问老奶奶,那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还得去工作呢?老奶奶告诉我,没办法啊,家里祖田和老房子卖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支付自己医疗的费用,后来别家医院也不收了,只能来这中医院,因为中药保守治疗的话,费用相对低了很多。但是即便是这样,这笔费用对于他们老两口来说,也是非常昂贵的。因为老爷子是家族还好的时期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所以老奶奶的父亲也教过他那些营生的技巧。为了方便老奶奶的治疗,从把奶奶送到这个医院住下以后,老爷子就在附近的老居民区200块一个月租了个小砖屋子,屋子里除了一张床板什么东西都没有,白天老爷子把早饭什么的送到医院给奶奶吃了以后,他就去住家的附近摆摊,给人修鞋,磨刀。一个月下来,省吃俭用,勉强才不会欠医院什么钱。
我听到这里,觉得心里怪难受的。虽然我也知道老奶奶这个病,绝非有钱就能够治好。大概人也真的只有到了这种关头,才能体现出亲情的可贵,以及世态的炎凉。
于是我打算干一件回家会被彩姐骂到背肿的事,我对老奶奶说,奶奶你等我会,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出了病房的门,我还刻意走得稍微远了点,因为但凡回光返照的人,各个器官的敏锐度都会前所未有的增加。我转到病房区外面一个中空的打听,找了个椅子坐下,摸出电话打了出去。
“喂,小娟啊,是我,有件事求你帮个忙。”
小娟就不用多介绍了,据说她的支持者比我还多。这姑娘我一直觉得和她的不期而遇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一种缘分,不自夸地说,也正是多亏了我,才让她正视了自己的能力。否则要是她特殊的体质遇上别的女孩子的话,估计就算没吓得自杀,也该是个重度抑郁症吧。我也曾经教过小娟一些基本的最简单的驱鬼手法,因为毕竟她是能看到的人,如果看到了躲开了,那她的能力就多少有些浪费,所以我教了她炼绳和送鬼的口诀,虽然未曾亲见,但是我也听她说过,自己也用这些小方法,尝试着帮助过几个迷失的鬼魂。她还告诉我,起初也是害怕,但是逼着自己去接受,尤其是送走以后,她能够感受到那种来自迷失鬼魂的善意的感谢,她说这让她觉得还是值得的。人一辈子虽然是得为了自己而活,但是能够帮到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自己心里也会温暖。
小娟在电话里问我什么事哥你直说就好了,我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就是我这会在医院照顾一个老奶奶呢,估计老奶奶的日子就是这天把天的事了,你能不能来陪着我一下,因为等你来了我想要出去一下,你得帮我在病房照顾下奶奶,直到我回来。这期间要死老奶奶去世了的话,你是能看到她的,就劳烦你帮我带个路。
小娟毕竟是个姑娘,但是她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我知道此刻的她,惧怕的并不是那些鬼魂,而是这种生死离别。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人,看着一条生命的离开,终究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小娟这人情感很丰富,也非常细腻,在听到她有些犹豫后,我也挺后悔一冲动就给她打了电话。不过小娟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就一个要求,希望我能够快去快回。
从小娟家里到医院打车大概要20分钟,等到她来了,我简单介绍了一下,交待了一下,就跟老奶奶说我得出去一小会,不会太长时间,有事你直接让小娟去做就好。估计是老奶奶看小娟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以为是我的女朋友什么的,于是乐呵呵地看着我们俩。我没时间耽搁久了,辞别后就出了医院。
作为一个严重的妻管严患者,我觉得我的卡里没有多少私房钱是可以理解的。望着那不到四位数的存款,心中突然觉得一股悲壮。于是大着胆子挪用了家里的公款,取了几千块钱,然后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按照老奶奶说的老爷子摆摊的地方走去。
是的,我想给他点钱,这样他也不会这么辛苦。
老爷子摆摊的地方是一个长下坡,临街就是居民楼,底下全是卖茶叶的商铺,还有个看上去非常牛逼的“龙凤茶城”。据说那一带已经被规划了要建立一个茶叶市场,所以我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茶商、居民中寻找着一个修鞋摊,那个摊位上应当坐着一个岁数很大的老人。当我走到那个通道长长的尽头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黑白格子衣服的女人,大约30多岁,妆化的很浓,正坐在一张小藤椅上,把一只脚踩在一个擦鞋板上。她低着头正在玩自己的手机,而在她的对面,有一个头发只有指甲那么长、身穿蓝色布制劳保装的老头,正弯着身子给她擦鞋。
从岁数上看,我知道,这个老头,就是我要找的人,就是老奶奶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