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吾君走过来,捏捏小妹的脸颊,笑道:“人都走远了,还看。”瞄一眼那漂亮的匕首,冷意在心底蜿蜒流过。
上一世,贺兰扬颖死后,厉旸回复明光帝,说贺兰扬颖意欲营救反贼。事实俱在,不容辩驳,明光帝大怒,要将贺兰家满门抄斩。幸而因厉晫求情,这才改为流放。虽免于死刑,但大部分人还是死在流放的路上。即使后来被贺兰擢秀救出几人,新皇登基后也给贺兰家正了名,可自那之后,贺兰家到底是家族离散,人才凋零,再不复往日了。
时吾君回眸看了看贺兰府,荆王和贺兰扬颖一向不和,又觊觎着京卫指挥使这个职位,把他的人头送给荆王,想来是很好的礼物。
以贺兰扬颖的性情,即便能逃得此劫,将来也必招大祸,不如早早处置了。
贺兰家如何她并不顾惜,但绝不能连累他。
心中早已下了决断,时吾君收回视线,握住时盛容的手,“走吧。”
时盛容显然还有些舍不得,时吾君拉着她往回走,“二姐带你去盂兰街的夜市逛逛。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吗?”
时盛容一听,立刻忘了方才的事,雀跃起来,“真的?那我们快走?”加快脚步走到轿前,一矮身,主动钻进了轿子。
时吾君淡淡笑了笑,瞧了瞧轿身,“记着,只能坐在轿子里看,不能下来。”
时盛容乖乖地道:“我知道了,二姐。”
帝都的夜市当然不俗,商户早早就挂起灯笼,两排长长的灯笼映得整条街好似白日。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
时盛容强忍着好奇,老老实实地坐在轿子里,透着帘子往外看,但心早已飞了出去,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时吾君素来惯着她,只要她听话,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穿的戴的吃的用的什么都好,一直等到她觉得够了才回去。
与街市的热闹相比,相府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
先去见了时朝恩,照实说是出去玩了。时朝恩自知安稳日子已经不多,到底都是亲生女儿,并不忍再加训斥,反倒问了几句关怀的话,并未言及其他。
时吾君便知厉荣之事尚未被人发现。当然这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除了几个近身的丫头,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不器堂,时朝恩也不能例外——这是自母亲瑚琏郡主那里沿袭下来的惯例。
因被时朝恩默许,瑚琏郡主去世后,时家上下也没有人会不经允许就擅自闯入,包括时朝恩自己。
说来也是好笑,便是因这一点一滴的放纵,才使得她深信时朝恩是个慈父,愿意听从他的每一句话,哪曾想,她正是他最精心的一局棋。
回到屋子里,俯身看着厉荣酣睡如旧的脸,时吾君用手指戳了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放下床幔,对清音道:“叫思凰回来。还有……”她挪了挪身子,待清音凑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清音领命而去,在廊下放飞一只白褐相间的信鸽。
辰时,时盛容房里的小丫头来报说三小姐病了。
时吾君过去一看,时盛容半卧在床,双颊红艳,捧着心,宛如西子,一头一身的汗。
坐到床边握住小妹的手,时吾君接了丫鬟递过的手帕帮她擦汗,对清音道:“去请阮先生。”
还生药铺的阮没石是妙陵首屈一指的名医,有妙手回春之能。自十年前起,相府如有人身子不适,都是请他来诊视。
不出半个时辰,阮没石赶来,细加诊断之后奇道:“三小姐并无表证,为何要服用麻黄呢?”
“什么表症?麻黄?”时盛容轻轻喘息着,迷惑地问。
时吾君道:“阮先生,您的意思是,容儿如此,是因为服用了麻黄?那服用之后对身体可有大碍?”
阮没石笑道:“只是服用稍微过了量,引起心悸罢了,药力过去就无碍了,药都不必吃。”
“那我就放心了。”时吾君帮时盛容理了理鬓角,放缓了颜色,道:“可容儿你为什么要服用麻黄?”
时盛容摇摇头,困惑道:“二姐,我没有服什么麻黄。”
“这就怪了。”时吾君蹙起眉,扶了扶鬓边的一只穿花长钗,“那这麻黄是怎么跑进你肚子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