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轻轻一颤,时吾君睁大了眼,猛地扣住他的手腕,“你……你是不是疯了!若我……”
死了呢?
带着薄茧的手指抵上她的唇,再没有别的言语,回应她的,只是一阵低沉痛快的笑声。
时吾君心头惊怒,正要站起细问,眼前一晃,下一刻已被他打横抱起,走几步放在屏后的罗汉床上,他沉厚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离天亮也就半个时辰了,你就陪我躺一会儿。”
时吾君来不及细思,下一刻,结实有力的身躯不由分说地挤了过来,带着炙热的压力。
她下意识挣动了一下,马上被一条铁箍一般的手臂锁住了。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细细地呼吸,耳边是他平稳的语声,“别动,我真得睡一会儿才行。”
时吾君张了张嘴。
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别问。”
两个字,透出太过厚重的情绪,有疲累、压抑、痛楚,更多的,却是那掷地有声的决然。
阮没石说的没说,时吾君也猜的没错,那一点点麝香的用量,只是略闻,并不能够令孕妇小产。
而贺兰飞星之所以小产,是因为他趁着她熟睡之时,用内功催动了她的血脉……
在看到那流淌的鲜血时,他终于后悔了。
若是他没有为了与时吾君赌气去碰贺兰飞星,那么他也不必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那孩子并不是他期待的,也对那孩子没什么感情,但那依旧是他的孩子。
就算为了她是情愿的,但他终究还是痛的。
时吾君听懂了他藏着不说的话,心里虽恨意依旧,但同时又泛起一阵阵的酸意。
若有孕的不是贺兰飞星,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可以告诉自己说厉晫这样做定然有其他的理由,然而偏偏是贺兰飞星。
如果贺兰飞星的孩子生下来,他和贺兰擢秀之间就有了更深的羁绊,那对于他而言,是有利的。
可他就这样亲手放弃了。
这样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室内的烛火摇曳几下,忽然熄灭,黑暗中,她就这么睁着眼一直看着床顶的根本看不清楚的芙蓉花纹,动也不动,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也就这么睁着眼一直看着她模糊的侧脸,也是动也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直到漆黑之中涌进了天光。
门口传来越琊的声音,“王爷,该出发了。”
两人的身子都僵了一下,随即很快地调整过来,接连起身,丫鬟下人鱼贯而入,时吾君亲手帮厉晫披上铠甲。
当她帮他扣上最后一个皮扣之后,她正要收回手去,却猛地被他捉住,一枚黑色的铁牌落进她的手心,他道:“收好,我留了一千铁甲军给你。”
时吾君犹豫片刻,顺从地将铁牌收了起来。
厉晫唇角很快地翘动一下,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璧琉公主。”
时吾君垂着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小心连动。”
府中的女人颇多,若只是找一个替罪羊的话,其实并不必非连竽不可,除非是为了挟制连动。
连竽有了这个罪名,时吾君就相当于捏住了可以随时处死她的罪证,若连动对这个亲妹有所顾忌,当不会趁厉晫不在之时耍什么手段。
厉晫面无表情地颔首,随即牵了她的手走出门去,门外,满府的人皆来送行。
“本王不在之时,府中一切皆由王妃做主。”厉晫站在台阶上,垂眸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影,身上的杀意弥漫开来,才透进的那一点点明光都不能驱散这样凛冽的寒意,“都听懂了么?”
众人自然遵命,迅速而谦卑地对两位主子行礼。
厉晫这样满意,接过越琊递过的缰绳反身上马,戴着手套的大手在她柔软水润的唇上飞快地一抹,随即收手转头,一紧缰绳,那随他多年征战的骏马嘶鸣一声,扬蹄奔驰而去。
尘土飞扬之上,一轮红灿灿的日头正冉冉升起。
十一月中旬,李木禾翻出阮庆山受收贿赂账本,上面涉及大小官员一百一十三人,并无李木禾的名字,再审阮庆山时,他不得已承认诬告,并自毙于堂上。
明光帝被如此辱没公堂之事震怒,遂下旨,将那一百一十三名官员如数缉拿,秘密审讯。
一时间帝都风声骤紧,人人自危。
十二月,养在荆王府的兰姨娘产下一子之后血崩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