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从泠波居出来,凛凛的北风一吹之下,方觉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这个王妃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又是个孤女,王爷也不见得多宠爱她,方才也没说几句话,更没有动怒,可竟然带给自己这样大的压力……
暗暗咬了咬嘴角,在此之前她本来还在犹豫,但这时候她已经下了决定,绝不能让这个王妃将自己的外甥记在名下成为嫡子,更不能让她将那孩子扶成世子!
决心一下,她脚步陡转,来到娇花苑见时盛容。
时盛容自进了荆王府几乎从不与其他女眷来往,薛敏来见她,她实在有些疑惑,不待下人上了茶,便直接问道:“薛夫人找我有事?”
薛敏柳眉飞快地一蹙,她是听说过这个时家庶女在人情里往上不大通透,倒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通礼数的,倒一时不大好说了。
这时红笺上了茶来。
薛敏连忙喝了口茶,言不由衷地赞了几声,然后故作关心地问了几句时盛容身子,一边说,一边不断地拿眼瞟着旁边的下人。
时盛容自己主事的时候少,但也是看过瑚琏郡主和时吾君掌事的,就是再迟钝,薛敏几次三番地暗示,她也是看懂了的。
让下人们都退下,她问道:“有什么事,薛夫人可以说了。”
薛敏有些头疼,她虽然不过是个夫人,但能进荆王府,也是门第虽然不很高,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
大家闺秀自来讲究的是个委婉含蓄,两个人如此不熟悉,就算一个有话要说,一个有事要问,也是彼此打着太极,凡事不明说,只点到为止,为的是不留下话柄。
像时盛容这般鲁直的,她是真没见过。
可见时盛容一脸不明就里地看着自己,薛敏无法,想了想,道:“按说,王妃娘娘和容妃娘娘姐妹情深,娘娘有什么事,自有王妃娘娘照看着,本来没有妾身什么事,但容妃娘娘腹中的是王爷的骨肉,妾身思来想去,为了王爷的血脉着想,这事妾身既然知道了,便不能不告诉容妃娘娘一声。”
时盛容认真听了半天没听出薛敏说什么正经事,脸上有些不耐,道:“薛夫人说的是什么事?”
薛敏便又将姚二夫人来见姚云珠的事说了,随后看着时盛容依旧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容妃娘娘不知,这姚妃惯是个爱拈酸掐尖的,素来将王爷看成她一个人的,这会儿听说容妃娘娘又妊了,心里不知怎么恨呢!”
时盛容问道:“薛夫人的意思,姚妃会对我不利吗?”
薛敏的笑容僵了一僵,道:“妾身之事担心而已,毕竟您眼下怀着世子,小心方使得万年船。”她心思一转,又将姚二夫人和温家以及贺兰家的关系说了,道:“虽说姚妃娘娘定然心中有气,但也未必就有胆子做什么,不过那温家和贺兰家可是和我们王爷有些利害冲突,妾身只是担心,若那姚二夫人存心挑拨的话……”
她睨着时盛容的表情,又将话扯了回来,道:“不过,听说容妃娘娘曾经是贺兰家未过门的媳妇,想来与贺兰家的关系是不错的,那贺兰二公子出的那事也算不到容妃娘娘头上,姚二夫人今日来,或许只是姚妃娘家的事而已。”
别的还好,提起贺兰扬颖,时盛容心中登时大乱,苦涩和恐惧陡然蔓延至心头。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不论是什么理由,贺兰扬颖到底是死在她的手里,贺兰夫人难道不会恨她?
她这才想明白了,那贺兰夫人当初刻意接近她非但不是为了她好,也不仅仅是挑唆她和时吾君之间的姐妹关系,只怕更重要的是要给她儿子报仇吧!
想起那宫婢的惨状,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时盛容心里脸上都藏不住事,神色刚一变化薛敏就注意到了,知道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又见她浑身颤抖,不免担忧地道:“容妃娘娘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请王妃娘娘传太医过来?”
她这会是真担心,若她在的时候时盛容出了什么事,那她肯定是要受牵连的。
好在时盛容到底知道在薛敏面前不能太过失态,勉强稳住了,道:“这事我知道了,多谢薛夫人了。”
薛敏见她冷静下来,也放下心,眼珠一转,笑道:“容妃娘娘可得好好保重,王妃娘娘可就指望着您这一胎呢!到时候您腹中的世子落地,往王妃娘娘名下一记,您作为世子的生母,虽比不得王妃娘娘之地位,也不能亲自抚养世子,但却是后福无穷啊!”
时盛容愣了愣,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肚子,道:“你说,姐姐要将我这孩子,记到她的名下?”
薛敏眯起狭长的眼睛,笑道:“王妃娘娘虽没这么说,但……”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事不是明摆着嘛!”她故意淡淡一笑,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娘娘是个有福的,若非您和王妃娘娘是嫡亲的姐妹,旁人瞧了,还以为她要去母留子呢!”
时盛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