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并不畏惧敌人。”
“畏缩之辈难当大任。不,我不指望这孩子像你我一样,还没轮到她们去面对风暴……但她是你的接班人,先知大人,她起码也该分担一些工作。萨宾娜小姐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占星师,所有人都相信她会加入集会。到时候,她要怎么避开来访的光辉议会使节呢?”
拉森终于无言以对。
萨宾娜和罗玛是最可能进入命运集会的学徒,她们各有优点,却也有难以克服的缺陷。拉森作为导师,对此可谓是一清二楚。他试图通过柔和的手段教导她们,但至今收效甚微。
“依我看,你的教育方法甚至比不上那叛徒。”海伦直截了当地指出,“也许当年你该强硬一些,让尤利尔做占星师学徒。他既是艾恩眷者,又是命中注定改变未来的人。”
当时在狄摩西斯面前,你可只顾着看我的笑话……但这都不是关键。“太晚了。”
“对那时来说是晚,现在却刚刚好。”命运女巫稍一停顿,“我很喜欢那孩子。他不像罗玛,他知道分寸。”
倘若你知道他在神国中对狄摩西斯说的话,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拉森心想。这小子竟敢要求脱离克洛伊塔,去追寻他的正义。不。事实上,秩序与结社的斗争本没有正义可言……与其说他是为公义,不如说是为良知。在统领学徒的眼中,它胜过一切利益的权衡,而公平无疑也是种权衡。
况且,他的胆子可比罗玛大多了。
“就能力而言,尤利尔的确符合要求。”这点先知也承认,“但他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得不偿失。说到底,除了作为信使,尤利尔还是埃兹托我照看的后辈。”这孩子救过我一命,而且拜恩帝国的阴影在外,我们要冒的风险多半不比他本人小……“不论如何,我有责任保护他。”
“你只能保护他一时,拉森。他有自己的使命。人们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改变命运,向来如此。”
“你我都是占星师。假如我坚持要改变别人的命运,会怎样呢?”
“那有你插手的人生便是他真正的命运。”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拉森无奈地微笑。说到底,“命运”的定义本就不由凡人做主。不久前,我是也对此深信不疑的一员。“命运是无数未来可能性中确定的一条,海伦。只有当它实现时,才会展示在我们这些凡人眼中。你和我,看到的只是可能。”
“相对的可能。”女巫指出,“倘若目标是凡人,我们的预测便是命运。而一旦换成同行,再深奥的占星术也会在神秘度的影响下失效。唯有预言梦不遵守这个规律,因为它来自奥托,是神灵的启示。”
这也是它从不失效的原因。拉森心想。对命运之神而言,我们和凡人并无区别。他继而回忆起导师的教诲。预言梦也可以改变,只要我们足够强大,足以与诸神并肩……
他还记得自己追问:“要向您一样成为圣者吗?”
狄摩西斯给了拉森一个不算明确的答案。“这只是最简单的方式。”老先知冲他眨眼睛,“说到底,梦境预言通知我们的只是最大概率发生的事情,它是一种情报,意象的混杂,而非定好的结局。翻开一本诗歌,或许你已知道最后一页写的是什么样的句子,但是否翻到那一页,取决于你的心情……和你今晚的下班时间。”
取决于我。如今这话听来是多么傲慢啊。
“我找到某些古老的笔记。”他对海伦说,“是有关于先民帝国的起源的。”
女巫皱皱鼻子。“尘封的典籍。”她大概是想说“陈词滥调”,但想起自己的身世,于是改了口。“追寻历史太没必要,先民帝国时期根本没有圣者,连空境也是凤毛麟角。依我看,你的精力应放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才行。”
“一切发展的根源乃是当时不可解脱的矛盾,海伦,有因才有果。”拉森告诉她,“如果没有外部威胁,单靠自我的追求是不足以开拓道路的。况且,如今我们面对的也非新事物,而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
“那么,关于这该死的问题,有可能遗留给你我的后人么?”
你与我的后人?她的形容令他心中一动。“再不解决,克洛伊塔恐怕没有后人可言。”
“好吧,导师选择了你,说明你的判断多半值得信任。”海伦咕哝一声,“我洗耳恭听。”
“光辉议会打着女神的旗号,来翻我们的故纸堆。于是我也从神降入手,调查克洛伊塔参与过的相关事件。”拉森拿出垫在笔记下方的手稿,扯到开头部分。“涉及神灵和遗迹,天文室的占星师没法用预言给予帮助,只有观景台能进行观测……因此两千年来,此类事件均由外交部负责,除非发生在总部,否则天文室不会插手。”
“我对此了解不深。只有接触过神降相关的成员才能着手处理,是吗?”女巫回忆,“杰瑞姆提醒过我。”
“‘守门人’正是负责相关事务的命运集会成员,但他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白之使。
“空岛霍科林是我们的属国,杰瑞姆才会常年守在那里。他说那儿其实是克洛伊塔的发源地。嗯,想必先民时代就有守门的人了。”
“不止是看守高塔的根源……诸神走后,祂们留下的事物仍有风险。”
海伦若有所思。“阿布罗兹的阶梯曾延伸到霍科林上,引发了十数年的失踪事件。但那里本就是神秘之地,人们行差踏错,才会一去不回。加瓦什的魔灵公主闯进阶梯,也因不熟悉环境而失手获擒。”
拉森从未到过那里,如今女巫说起故乡的怪谈故事,听来更觉诧异。“狄摩西斯大人要我们看守阶梯……他对守门人阁下有所吩咐么?内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