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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彪摸一下余保国的手,声音柔和:“我从来没说黄斌是余小秋杀的。”
余保国轻舒一口气:“这就对了嘛。”
“可是余小秋砍了黄斌。”
“对,这事儿咱得承认……”
黄金彪摆摆手,眯眼瞅着余保国的脸:“张九月管你要二十万块钱。”
余保国点头道:“这不是正在凑着呢嘛。”
“你刷车,你小舅子没有职业,你哪辈子凑得齐这笔钱呢?”
“我给小秋攒学厨师的学费,有两万多点,其他的,再想办法。反正,头拱地,我认这壶酒钱!”
“我可知道,张九月给你的期限是十天。来,你算算,还剩下几天了?”
“还剩,还剩……”余保国扳扳手指,胸口忽然堵得厉害,一时无语。
黄金彪用一根手指敲敲余保国的手背,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我生何为在穷谷,中夜起坐泪沾裳。”
余保国一怔:“这话啥意思?”
黄金彪盯着余保国的脸,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手里突然有一笔横财飞来,你会怎么做呢?”
余保国不解地看着黄金彪:“什么横财?”
黄金彪冲余保国一笑:“保国,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这事儿我不说,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余保国皱起眉头:“你是说那个金……”
房间门被一脚踹开——张九月站在门口,怒目瞪着黄金彪。
黄金彪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九月,你咋来了?”
张九月一指正在看着她憨笑的余保国,瞪着黄金彪,厉声道:“你儿子死了,让他儿子给杀了,你竟然陪着杀人凶手他爹喝酒,你是不是人!”
第三十四章幸福幻想
余保国姿势狼狈地跑出旋转门,回头望一眼楼上,弓腰缩脖,箭步蹿出酒店大门。
蹲在酒店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余保国心乱如麻。
二十多年前,我余保国皮肤黝黑,浑身肌肉,胸膛像鼓足了风的帆,时常幻想自己是那只在海浪和暴风中穿行的老鹰。二十多年后,我依然是余保国,可我明白我不是老鹰,我飞过,可是经常被树枝挂落,被雨淋湿翅膀。现在,我连做只麻雀的资格都不够……我不敢起飞,天上的风在我看来全是刀子做的。
记得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有个混混去余保国家住的大院撒酒疯,院子中间的石头桌都被他给踹倒了。余保国迎上去,三拳两脚打晕了他。他躺在余保国的脚下吐酒。余保国说,是男人,你就给老子站起来!他爬起来,歪歪斜斜地踅出了大院。事后,唐明清从屋里跑出来,翘起大拇指,话都说不连贯了,姐夫,你是条真,真汉子。可是我现在还是条真汉子吗?我又老又穷,还又背上了债务,儿子也找不着了。我不是真汉子,我连个男人都不像。
大街上冷风飕飕,树枝上被风吹落的雨滴砸在余保国的脸上,让他感觉清醒起来。
不知何时,余保国来到了公园后的一处山坡上,阑珊夜色,尽收眼底。整座城市笼罩在柔和的灯光里,无比温柔,一派盛世景象。余保国感觉这景象背后掩盖着的一切都在慢慢腐烂,臭水小蛇一样从任何角落里涌出来,翻滚、蔓延,无所不到,一颗颗毒牙撕咬着它们所能触及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灵魂。就像唐明清在书里说的,天堂就是地狱,那里,妖魔鬼怪横空乱舞。余保国蹲下,抱着脑袋,捂着嗓子咳嗽,佝偻的身子就像一条盘起来的蛇。
撑着膝盖站起来的时候,余保国忽然感到一阵毛糙,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样的滋味都有。
唐明清在书里说,每个人都要经过地狱才能进到天堂。也许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去天堂?余保国觉得这句话就像“天堂就是地狱”一样,都很有道理。
半夜,余保国回家,看见唐明清躺在床上,两眼瞅着天花板发呆。
余保国问唐明清:“你跟小马聊得怎么样?”
唐明清不说话,脑海中自己握着马兰花的手被马兰花抽回来,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咖啡厅的一幕反复在眼前浮现。
唐明清搞不明白在他把马兰花从河水里救上来的时候,她的表现分明有爱上他的意思,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冷淡呢?
见唐明清不搭理自己,余保国明白,他这是“出师不利”,走到唐桂英的遗像前,点上三炷香,念叨,老婆保佑,保佑他小舅万事顺心…t…
唐桂英忽然出现在余保国的眼前。
余保国知道,自己这是又产生了幻觉,但他又希望眼前的情景是真的,搓搓眼皮,准备再看,唐桂英消失了。
余保国摇摇头,上床躺下,问唐明清,鬼到底存在不存在呢?
唐明清“哦哦”两声,忽然来了兴致,坐起来,给余保国“科普”:鬼,又称鬼魂、亡魂、亡灵,是人死后所留下的灵体。很多人否认鬼的存在,但没有人能证实鬼不存在。很多人想证实鬼是虚无的,但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试验证明到。鬼是否存在呢?只有两个答案:是和否。这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超越了科学的范围,超越了自然的范围。在中国文化史上,商朝、周朝时期的中国人尚未产生长生不死的观念,也未有佛教宣导的轮回转世的思想,但当时的人已经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鬼,并且生前的身份会在阴间延续。因此,他们认为人死后的灵魂依然继续关心影响人世之事,这导致占卜的流行,且有陪葬的观念……
唐明清的这番话,让余保国的大脑一阵阵地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