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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当你学会忍耐之后,忍耐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当然,那也是因为你只有10岁,一个10岁的小孩和38岁的成年男子之间的力量和见识之间的差距足以抵消你任何反抗的决心。
发生在成年人对儿童的暴力,只有外力的介入才能解决,而当时的你是绝对不懂这一切的。
而那时的学校,那时的社会对这种发生在家庭里的暴力还只是停留在“小孩不听话,打打就好”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样的观念里。
当你和母亲一起成为了家里的奴隶,顺从了你父亲的想法后,他的确也不再对你施暴了。而母亲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你并不清楚。因为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也不再爱和你聊天。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的衣服,除了买菜之外再也不出家门。
当你在并不正常的环境里生活久了,也没有别的出路时,你就只能接受眼前的生活。痛苦是会痛苦的,但痛苦久了也会变得麻木。
这样过了多久呢,三个月?还是半年?
总之有一天早上起床,你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你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镜子里的这个人了,她只是长着你样子的怪物,她不会说话也没有情绪。
你依旧走着那条路去上学,电视机里播t放的内容你也不感兴趣。五年级的你对着语文数学课本,可是语文和数学改变不了你现在的生活。
有一天下课之后,你自己一个人走到了河边。天渐渐暗下来,河水也变得幽黑,你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像一个人死后走在冥河之上。
你已经来过这里几次了,早上的时候河岸两边有青葱的小草,远眺河岸的尽头像是直接连到天空,这里很美,是10岁你希望自己死之前能看到的最后一幕。
你并不知道,这一年里,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因为欠下了巨额债务而心生绝望。他们试图用自己的生命偿还金钱的亏空。而你,看似是无忧无虑的小孩。世人也常常不知道,当小孩需要止痛时,他们的选择比大人少得多。
甚至有时只有唯一一个选择。
“明天还是后天,我就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吧。跳下去,痛苦就会结束了。”你暗暗对自己说。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痛苦有了期限,它就好像更容易忍受些。
那天晚上你回到家后,你在衣柜里找到了自己最想穿的衣服。
一件粉色的针织衫,是你新年才会穿的衣服。
还有一条灰色的长裤,纯棉的长裤穿着非常舒服,你希望自己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分钟是被舒适包裹的。
没有人对你翻找衣柜感到好奇,你的父亲醉在床上,母亲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月亮,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你们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别人来过了,你的母亲站起来把门打开,外面是一个和你母亲年龄差不多的阿姨。她有着短短的头发和闪着光那样明亮的眼睛,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有生命力的东西了。
你的母亲仿佛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她开门之后迅速又拉上了门。
过了十分钟后,你的母亲回来了,隔着打开的门,你看到门外的阿姨带着温暖的笑容朝你挥了挥手。
你呆呆的看着,然后默默决定将去小河的时间改成后天。
去死之前多看两眼这样的阿姨,去世的时候也会更幸福吧。
你并没有注意到,一向面无表情的母亲站在了你父亲的房门。她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正在沉睡的父亲,然后默默将眼神转向了你,她看见你拿出来的衣服于是轻轻把衣服迭好,放回了你装衣服的柜子里面。
也许你的母亲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不在乎你。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你也留在家里,看着你家里仅有的课本。
“咚咚咚。”门又被敲响了,你贴在门边,看着母亲打开木门,昨天晚上你见过的那个阿姨又来了。
你的母亲轻声把她迎进门,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并没有阻拦。在你的记忆中,父亲一向是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的。
但今天他只是站在客厅,看着你不认识的那个阿姨进了门。阿姨笑着朝他点点头,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你的母亲,你许久没有跟你说过话的母亲走到你面前,她愁苦的脸色好像舒缓了一些,她说:“这是你田阿姨,以后她都会过来我们家,你跟阿姨打个招呼吧。”
你母亲说完后,你略带欣喜的走到田阿姨面前。她穿着昨天你见到她时穿的衣服,简朴的素色上衣,下面一条工装裤。神色开朗地看着你。
“田阿姨好。”你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叫到,你已经很久没有认识新的人了。
她笑着看你,不知道为什么你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几分感动和兴奋。很快的,你依然坐到墙边的小桌子上看你自己的课本。
而在你眼角的余光外,你看着母亲和阿姨在客厅坐下了,她们一起织着箩筐。父亲起初过半个小时便出来一趟,过了两三个小时候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
在这个家中长久未有过的安静中,夜幕逐渐降临了。田阿姨背起她的布包,无声的用眼神跟你道别,你的母亲将她送出门外。
这是你短短的人生中从没有过的一天,特殊到你学会了偷偷观察送完阿姨后安静回到家中的母亲。她的手里好像多了一张纸币,你的父亲也出来,将母亲手里的钱一把夺了过来。
他转身出门,木门嘭的一声在你母亲身后紧紧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