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宋氏全族男儿战死,轰动朝野,皇上也不会另眼相待,朝廷也不会接二连三的追封,宋家更不会有如今的声名显赫。
所以明姑姑说的那些话,虽然刁钻,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祠堂幽深寂静,灯火长明,门窗都紧闭,也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风,吹得烛影摇晃,忽明忽灭。
宋秋瑟的裙角在黑色的石砖上拂过,她来到了供桌前,仰头望着林立的牌位,燃了香,在案前青色蒲团上跪下,深深叩首。
泪珠砸在地上听不见声音,却能看见蜿蜒的水渍。
宋秋瑟哽咽了许久,最终呢喃出一句:“父亲,母亲,女儿不孝……”
袅袅香火,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微微启首时,忽见地上一个影子被摇晃的烛光拉得变形,明显是个人模样,正匍匐在她膝下。
宋秋瑟心里一悚,惊颤道:“谁?”
她进来时,并未见祠堂里有其他人。
而且从始至终,她也没听见有脚步声。
诡异的安静中,她缓缓回头,侧脸和颈部的线条绷紧,在昏黄摇晃的烛火下,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她刚哭过的眼睛染了红,但其中没有任何懦弱之色,反倒是带出一抹沁血的憾恨,也许其中也掺杂了一丝惊惧,但那并不明显。
这样的神色,让人觉得,她这一把伶仃的骨头,像是韧起来了。
宋秋瑟看清了身后来人。
那张熟悉的面孔终于打碎了梦魇的阻隔,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
故人,李曜。
东宫太子。
他一身玄色锦袍,袖口衣领和下摆皆是金线满绣的云龙纹。
宋秋瑟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他。
当年他以裴家郎的身份暂居江州时,总是穿一身白衫素裳,干净谦和。即便他后来翻脸了,变得乖戾阴郁,可也是一身布衣,从未彰显过威仪。
可他生来就是天家显贵,玄衣龙纹一加身,便不同了。
他站着,她跪着,两厢沉默了许久,宋秋瑟扶着桌案自行起身。
许是跪得久了,她的身形不太稳,轻轻晃了一下,便见太子抬起一只手,似是想要扶她,却又堪堪停在身侧,宽袖滑下一截,露出手腕,一如记忆中那般精致好看。
宋秋瑟还是不太习惯他太子的身份,生涩地行了个万福礼。
“太子殿下万安。”
李曜看了她一会儿,说:“学乖了。”
以前的她可没有这么乖巧听话。
宋秋瑟说:“是从前不懂事。”
往事太难堪,她不想陷得太深,所以不肯多提。安静了一会儿,她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前。”太子回答。
宋秋瑟轻轻道:“这是我宋家宗祠,殿下来做什么呢?”
李曜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停在她面前,太近了,两人足尖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宋秋瑟心下一惊,立即后退,撞到了供台,腰抵着桌沿,退无可退了。
李曜探手一勾她的后腰,扶她站直。
灼热的手心顺势贴上她的脊背。
宋秋瑟腰身一紧,头又开始发昏,紧接着,她听到他微哑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我想你了,专程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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