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天意难测,孟夕岚病倒之后,周佑麟的身子却一天天的好了起来。这本是大家期盼的好事,只是孟家人心头悬着的那把剑,反而越逼越近,只差分毫,就要插到他们的心坎上。
周佑麟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可以下地行走,甚至可以走出大帐。他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自己的坐骑御赐白马。
他的眸光微动,伸手去摸白马长长的鬃毛,只见它的全身洁白干净,便知有人打理,“它怎么会在这儿?”
身边的随从低头回话:“回王爷,这是公主吩咐的。公主派人每天照看白马,饲养梳理,不许怠慢。”
周佑麟闻言神色微微一凝,凝视白马片刻,方才开口道:“我要去公主的帐篷,你们带路。”
随从纷纷伸手一拦,齐声劝道:“王爷请留步。公主病重,需要静养。”
周佑麟冷下脸来,正欲发火,却见孟夕照缓步而来,拱手行礼道:“王爷稍安勿躁,公主病体沉重,无力见人,还望王爷见谅。”
“本王只是担心她……”听到他的话,心头的火气被消去大半,只剩焦急和担心。
孟夕照收敛情绪,保持冷静:“公主的事,还是交给焦大人来照料吧。王爷早一日调离好身子,便能早一日回宫,所以王爷您一定要保重。”
大家走到这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周佑麟应该心中有数。
“焦大人说了,一旦王爷身体恢复,就要早日远离营地,不可多留。”
这里到处都是病人,就算有石灰掩道消毒,麻黄汤保身,也是凶险万分。
周佑麟蹙眉道:“本王离开,那公主又该如何呢?”
孟夕照一阵沉吟:“公主不得痊愈,便不能回宫。”
这算什么?他好了就可以离开,然后留孟夕岚在这里等死!
“公主不回,本王就不回。”周佑麟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跟着便回到自己的帐中,满心烦躁之时,恰好看到桌上的棋盘。
他伸手碰了碰棋盘上的黑子儿,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涩。黑白交错,胜负早已分出,可到底还是有路可走,有子可落。
这一晚过得格外漫长。周佑麟夜不成寐,孟夕岚高热不退,竹露在旁看着心急,不停地给她擦身,喂水。
退烧的汤药一碗连着一碗煮好送来,喝得小姐满嘴都是苦味儿,身上全是冷汗。
竹露伸手一探,发现竟连下面的被褥都湿了,眼睛不禁泛起泪光。
她一个人扶住孟夕岚坐起,柔声唤她:“小姐您醒醒,奴婢得给您换床被褥。”
孟夕岚耸拉着头,双眼已经微微睁开一条缝儿,人却是醒不过来。
竹露扶她坐好,心里难过得差点哭出声来。
焦长卿缓步进来,见她这般,眉心一拧:“怎么还不喂公主喝药?”
竹露哽咽回话:“小姐的被褥都湿透了,我想给她换换。”
“现下还不是哭哭啼啼得时候,你去外面叫几个人过来帮忙。”焦长卿顾不得避讳,上前替她扶住昏迷不醒的孟夕岚。
竹露忙应了声是,起身出去。
焦长卿侧坐在孟夕岚的身边,让她可以靠着自己。
孟夕岚垂头搭脑地靠过来,脸上身上都是汗,焦长卿的目光规规矩矩地直视着桌上的烛台,不看别处一眼。
须臾,竹露带着几个农妇进来帮忙,焦长卿见状,只把孟夕岚连人带被子都给抱了起来。
待她们换完被褥,焦长卿适时地避了出去,只待里面的人给孟夕岚收拾妥当,才重新进来,为她诊脉。
孟夕岚身子不适,焦长卿也是寝食难安。
一晃过了两个时辰,竹露累得坐在一旁打瞌睡,焦长卿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孟夕岚。
她烧得糊里糊涂,恍惚间说了几句话,可说话的声音太小,他也听不清楚。
竹露闻声醒来,见焦长卿还在,只道:“大人去休息吧。”
焦长卿不愿意走,目光幽幽:“等公主退热了,我再走。”
他的脸上一向表情不多,常人难以察觉出来什么,这会的他,正在伤心。
竹露犹豫一下,又道:“可是,奴婢等会儿还要为主子擦身……”
焦长卿听罢,只能起身:“如果公主有事,你要马上去找我,万万不可耽搁。”
“是,奴婢明白。”竹露继续守夜,孟夕岚睡得并不安稳,偶尔口中喃喃呓语,人都烧得都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