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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琛垂着头,手在袖中摩挲着那小小卷轴,心中不断思量着女子告诫他的话,与记忆里先帝为国家内政呕心沥血的模样联系起来,顿时无限感慨。
他是不敢睁眼的,只有闭上眼,这金銮殿才会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身后的殿门大开着,外头的日光刚好可以打在背上,身子暖了些,也缓解了膝上的些许凉意。
半晌,侯四久从内殿走出,行至他面前,声音尖细,“尚书大人,陛下说了,今日需得和侍郎好好叙旧呢,您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请回吧。”
他站得离顾琛很近,想要迫使着跪地之人仰首看他。
顾琛却没抬头,“侍郎今日,颇得圣心。”
侯四久轻蔑一笑,“是呢。尚书既然都能勘破此事,又为何非要和陛下过不去呢。若是您也能知趣儿一些,今日在那里面坐着的,不就是您了吗?”
“我要进谏的事,是朝上不能说的。”顾琛仍保持那个姿势,声音却大了些,带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方正沉声,“臣今日来此是受了长公主殿下的诏令,为陛下献上一物,若陛下此刻不方便,臣便在这里等。”
“等到陛下愿意见臣。”
侯四久听那“长公主”三字就一阵头大,不由得后退几步,不耐道,“尚书愿意等,那就等着吧。”
转身就进了内殿。
半晌,顾琛几乎都有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迹象,终于听见一声轻响,他猛然惊醒,袖中的手第一反应去探那卷轴,如愿探到了之后才全然睁眼。
是李纪的脚步声。
那人刚好走到他面前,稍稍欠身致礼,“顾尚书。”
顾琛抬头,“李侍郎。”
李纪耐人寻味地盯着他,“尚书在此等候良久,想必是事关重大,快快进去吧。”
他说着就伸手扶他,可顾琛的身上早就跪僵了,下半身丝毫稳不住,差点被扶了一个踉跄。
“当心,当心。”
这人嘴上说着,手上力气却时有时无,顾琛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干脆拂去他的手,“侍郎,我自己来便好。”
李纪手上猛地一松,收回手,交叉在身前,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声音压的很低,“昨日尚书还在刑场命悬一线,今日便照旧上朝了。即便受了惊,也不肯回家去歇一歇吗?”
顾琛强撑着,终于勉强站起身来,定睛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国之大事,歇不得。”
末了,临进殿前又道,“还未恭喜侍郎,今日之后,便要平步青云了。”
两相对视,一眼便知其意。
刘笙侧卧于高位上,目光紧随着进殿之人,像要把人看出个窟窿。
“要呈什么东西,拿出来瞧瞧?”
顾琛跪于下首,手上的动作很慢、很稳,“臣,代项安长公主呈上先帝临终诏令。”说着,双手将卷轴高高举起,头埋得极低,“请陛下揽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