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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先生被说得面红耳赤,他踱步到角落里默默坐着再无言。
高个子继续回答四殿下:“刚这位……年轻的员外是说什么,多少钱买官?当然这要看买多大的官。”
四殿下道:“要是想买五品以上呢?”
众学生都被这位富商的话吓到,高个子学生说:“那估计得十万两起步,要是五品京官十万两那肯定也是不够的。怎么,你也想买官?”
四殿下道:“自然,谁不想有权有势。”
高个子学生:“也是,富商有钱,跟我爹一样,但没权没势还不是被那些个当官的欺压。”
四殿下问:“你还没说,找谁买官。”
高个子学生这回倒没冲动说话,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考虑能不能说。
四殿下于是自个在心里琢磨,这朝堂上几个大官,也就只有吏部能下任命书。他随意说:“吏部尚书吗?”
高个子学生似又被吓到,这回还吓得不轻。他爹似乎就是想走吏部尚书的关系。
四殿下见他反应就能明白,又问:“你家是怎么认得吏部尚书?本……人也想结识吏部尚书不知行不行?”
四殿下问完,见高个子学生还在犹疑,接着说:“今年要想买官没点关系是真的不容易,我算是见识到了。往年还能只靠钱,今年任你有多少钱没关系还是行不通。”
高个子学生见他说得情真意切,想起家中爹的埋怨,立马感同身受说:“就是这个道理。好在我爹跟吏部尚书大人是发小,尚书大人当年赶考的钱还是我爹出的呢。这些年我爹也是帮了尚书大人不少忙,我这点事应该对尚书大人来说算是毛毛雨。”
四殿下又问:“你家要给吏部尚书送多少买官钱?不论多少我都出双倍,吏部尚书总能答应的吧?”
高个子学生一脸不信:“我爹打算孝敬五十万两买翰林院侍读,那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不小的数目,要不是我是家中独子,恐怕我爹是不会出的。所以,百万两你能出?”
四殿下一本正经装得像,倒是他身后的一行人吓得都倒吸口气。要知道,朝廷给中州的第一次赈灾款就是百万两,那对朝廷都是不小的数目,一个商人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钱买官。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几个学生分成两拨往外走,四殿下瞧着人群中最高的学生被两名仆从接到伞下,又迎进一顶八名壮汉抬的轿中,轿子迅速消失在眼前。
四殿下让幺平附耳过来,冲他吩咐。
要离开时,没见到胡子先生,四殿下想着有必要向人道个别,便让幺平去寻一寻,幺平回来一脸古怪说:“先生在房里哭呢。太伤心了,奴才不敢打扰。”
四殿下皱眉,抬脚往前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
走到先生房内,果见先生坐在角落里的蒲团上,咬着袖子正呜呜直哭。见到有人进来,他忙拭泪起身,又觉自己狼狈不想见人,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没礼貌。
他正惶恐难安,便听眼前的富商开口问:“先生何故痛哭不止?如若是因为四次不中第,确情有可原。”
胡子先生抱歉鞠了一躬,先行步到面盆架下,拧了巾帕擦了脸,才又回身,肉笑皮不笑再度和殿下行礼,方道:“这十余年四次春闱,鄙人无一不是信心满满,哪怕次次落第,也想着大不了再一个三年而已。然,今日鄙人却有了放弃的念想,甚至后悔这十年来的付出。鄙人想到鄙人有此想法,便觉心内难安,便觉痛彻心扉,是以才让您见笑。”
四殿下肃然道:“确实不该,别说四次不中,既第二次不中就该放弃,这世上能做的事那么多,何苦一心为官。”
胡子先生被说得一愣,本想擦眼泪的袖子不觉移到额角擦了擦汗。可怜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带着沮丧,带着无奈:“鄙人这一生志在为官,除了行此事,不知还能为何。”
四殿下指着外边的学堂:“教书育人不好吗?”
胡子先生又想哭了:“总觉遗憾。”
四殿下也是真的没法,又怕他真的想不开去买官,于是叮嘱加恐吓道:“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先生理应知道,买官一事不是君子所为,这世上哪怕大部分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之事,先生也不可与之同流合污。在下言尽于此。时候不早,在下这便就离开了,多谢先生招待。”
四殿下说完,利落转身抬脚走人。才走出拐角,就又听到了房内压抑的抽泣声。自打有了良夫人在身边,四殿下对哭泣声就很是敏感。他停下脚步,琢磨了下,又退回房内:“先生为何又哭?”
胡子先生:“想到鄙人为官只能买官这一条路,然而却如员外所说,君子不可为。故鄙人想到鄙人这一生,即将草草结束,遂才忍不住又拭泪。”
四殿下抓住腰间匕首,没舍得,又松开,从手指上撸下一枚玉戒扔进先生怀里,在先生诧异的仰视中,道:“这是信物,去四皇子府当幕僚,你觉如何?”
胡子先生是个聪明人,当下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他抱拳问:“殿下何以觉得鄙人能行?”
四殿下不说话,转身即走。他可不会无脑说出心里话:“看你可怜罢了。”他怕人真想t不开。
胡子先生抓紧了玉戒,冲着四殿下背影激动跪下磕头。苍天,四殿下竟能看中他,传闻多少世间名士被四殿下拒之府外,然而四殿下今日却主动招揽他!莫非他就是那颗蒙尘的明珠?三十年的蒙尘只为被四殿下发掘?
尾随在殿下身后的幺平想:“那这位先生可是他们四皇子府唯一的幕僚了呀。了不得呀。不过能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