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显得格外高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这些日子的接触,让林慕白对苏婉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这苏婉与苏离虽然是两姐妹,可是无论从品性还是追求而言,都是极为不同。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同样是苏厚德的女儿,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倒是苏婉的幸运。
等着为苏婉施完针,蔷薇送了汤药进来。
喝完药,苏婉就该走了。
可这一次她也不急着走,而是犹豫了片刻,这才将注意力从案上的茶点心处收回,指了指点心,又指了指自己,以一种窘迫而不敢直视的表情,偷偷瞧了林慕白一眼。
林慕白眸色微凝,“蔷薇,把点心包起来。”
蔷薇颔首,二话不说便将点心包起。而后又睨了林慕白一眼,林慕白轻叹一声,不做言辞。
苏婉微微欠身,朝着林慕白行了礼,这才拿着点心快速离开。她走得很快,一阵风似的,就跟逃命一般。林慕白是知道的,苏婉算是千金小姐,怕是从未如此落魄过。今日既然到了带走糕点的地步,想来是遇见了难处。
“主子,苏侧妃这是——”蔷薇不解。
“她的日子,想来很难过。”林慕白低头,抿一口杯中香茗,也不多说什么。在房中静待稍瞬,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杯盏,面色微沉。蔷薇面色一紧,会意的推动木轮车,转而朝着内阁行。帷幔徐徐放下,隔开内外。林慕白背对着外头,寂静无声的坐在那里。
蔷薇知情识趣的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如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师父,人来了。”
眸色微冷,林慕白从袖中慢慢摸出当日如意待会的东西,不过是个简单的木牌,背面刻着凤凰涅槃。修长如玉的指尖,带着微颤的触感,徐徐拂过木牌的每一寸表面。
“凤凰涅槃谕令出,莫敢不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教外头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参见殿下!”黑衣素裹,长发及腰。冷剑在手,眉目无温。眼前的女子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许是因为激动,竟有些喜极而泣,“卑职没想到,殿下竟然还活着。”
林慕白长长吐出一口气,“该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黑狐无能,暂时还没查到。殿下?”自称黑狐的女子快速抬头,“殿下此次回来,可是为了复国大业?”
手中的凤凰令狠狠摔在地上,林慕白浑身绷紧,口吻冷厉,“复国大业?一个复国大业死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难道那些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卑职知罪,请殿下恕罪!”黑狐快速垂头,再也不敢吭声。
蔷薇躬身,不敢吭声。
外头的如意也愣了愣,师父很少如此动怒,这是怎么了?听得里头的动静,怕是怒气不小。思及此处,如意快速进了内阁,见着落地的凤凰令,急忙俯身捡起,毕恭毕敬的递呈林慕白跟前。
林慕白面色稍缓,瞧了如意一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怒气,惊着了身边的人。她不是不想抑制,只不过在有些事情上,她已经虚耗了太多,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与纠缠。那些远去的往事,她已不想在覆辙重蹈。
“继续去查,务必查出来。”林慕白换了口吻,恢复了最初的淡然自若。
黑狐应声,“是!卑职一定尽快查清楚。还有就是——”
“说!”林慕白淡淡然开口。
黑狐鼓起勇气,极力压低了声音,“其实殿下失踪六年,所有人并未放弃寻找殿下。当年宫闱大火,并未发现太子殿下和十皇子的尸体,如今也没有消息。”
“慢着,你是说天胤(yin)也活着?”林慕白的心陡然提起。
黑狐抿唇,“卑职不知十皇子是否活着,但是清剿宫闱的时候,十皇子与乳母逃散,现下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死了,怕是尸骨早已不存,若是没死只怕早已物是人非。”
林慕白握紧手中的凤凰令,“别告诉任何人,我回来了。还有——如今京城内外,你还有多少人?”
“卑职幸不辱命,当年殿下交代,在宫闱出事之前让卑职带着所有人撤离。现下所有人都蛰伏在京城内外,只等着殿下归来,一声令下再兴复国大业。”这是黑狐第二次提及“复国大业”这四个字。
重重阖上双眸,林慕白幽幽然开口,“我死过一次,不想再为了这些无谓的事情纠缠不清。那些所谓的富贵荣华,天之骄子,早就随着白馥的死,清理得干干净净。黑狐,你尊我一声殿下,我很感激你的忠心不二。可是,我不想再去争,也争不动了。”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所谓的大义。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赎清上半生的罪孽,白家造下的杀戮之罪。不可否认,那些都是我的至亲,他们死了我也疼。可是黑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如今的大祁比之当日的大殷如何?”
黑狐不敢吭声,低头沉默。
“大祁的百姓,大殷的百姓,你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林慕白问,“如实回答就是。”
黑狐犹豫了很久,这才低低的开口,“大祁安居乐业,薄瑶减负。大殷民不聊生,苛捐杂税——”她知道这是大逆之罪,可既然是殿下所言,她理该坦诚,这是她身为死士的第一要求。
林慕白点了头,“如果我现在拥兵而起,重新去夺取天下,你觉得天下人会感激我吗?前朝旧臣还会重新归入我的麾下,与我并肩山河吗?你觉得老百姓会答应,让一个覆灭了六年的昏聩皇朝,重新矗立在天地间吗?你觉得可能吗?”
“殿下?”黑狐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道,“不管殿下做什么决定,黑狐誓死保护殿下,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殿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