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句话里八句在骂程曜冷血无情、弑父杀弟,一介女流竟与母亲一起,布下一个大局谋夺权位。
可那又怎么样呢?
程和跪在刑场上,身负沉重枷锁,背后插着亡命牌,上书:不忠不义、通敌叛国。
他抬头去看上空,眼泪不知不觉流下。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他出生以来就锦衣玉食长大,哪曾这样屈辱?甚至,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他在此时才后悔,从小就仗着父亲喜爱欺负他的阿姐……
阿姐还未习武之前,他便不喜她。耳濡目染下,更是惧怕憎恶这个处处比他优秀太多的阿姐。
父亲和姨娘不止一次拿他和阿姐做对比,也不止一次说过,程曜若是男儿身,必不会让他承位。
他原先不服气,终是在一次次比试中败下阵。
然后,开始自甘堕落,处处欺凌她。
冬日把她推下池塘。
托人往她军营里的饭菜下药。
程赵氏死后,更是不留余力给她造谣。
手段变本加厉。
刚开始,程曜会默默忍受,后来再大些,学会反抗。
可她一个女子,娘死爹不管,又能反抗到哪去?
若是反抗狠了,父亲便会把她抓起来,狠狠抽打。
父亲的漠视,他的欺凌,周围人劝她忍耐,编织出的一张名唤压抑钳制的牢笼将她关在其中。
二十多年来酿出的恶果,今日终是要用鲜血偿还。
程和想到等会就要被斩首,扛不住恐惧,大喊出声:“我要见程曜,我要见我阿姐!”
他凄厉的喊声响彻刑场,百姓从未听过如此惨烈的叫喊,那些嘈杂声都被压下几分。
行刑官员知他身份,不敢真就这么杀了,忙差人去通报程曜。
从刑场到天坛,需一个时辰,快马加鞭能赶得上传话。
可这一路,传话的人都像是走了整年霉运,障碍重重。
不是前方有运沙土的板车阻拦就是有嫁娶队伍穿街借道,更甚者,还有送葬队伍。
红白事全让他碰到。
坐在马上的传唤官开始不得不信命。
天意似是摆明要在程曜登位之日,斩杀程和。
果然。
等传唤官好不容易抵达城外天坛,四周俱是穿着盔甲的卫兵。
他想要传话也来不及了。
偌大天坛周围九盏石柱明盆被点亮,白玉砖造就的天坛上,唯有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女子站在坛下阶梯。等到盆内熊熊燃起火焰,霎那间,天地变色,光线昏暗下,九盆火光跳动,照亮整座天坛。
程曜穿着代表权利巅峰的华丽衣袍,黄底黑边,金丝银线锈满龙纹,头戴明珠冕旒,手捧仙鉴。她目光望向天坛中心倾斜的圆槽处,曾经很多人并不明白,几百年前为何上位者会造出这样的槽,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
她缓缓抬步,走上阶梯。路旁两侧烛光燃烧,它们在风中摇晃着,照耀着,看似明明灭灭,仿佛下一刻就要风吹灭,可偏偏无一盏灯被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