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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迟疑。
谁知油物说完这句话后脸色一变,倒地蜷缩,身下弥漫出臭水。
本来由他甩溅出的黏液能够再生出魔物,在巨大痛苦下根本无法重生。它们只长到婴孩模样就化作黑水,渗入地下。
“她喜欢纯狐卿你还惦记她做什么!”油物怒不可遏,“为我所用,我们一起征服天下。”
“阿野,你不要怕,我是裴司……”他望着她,神情温柔脆弱。
眨眼间,他脸色又变,油物骂道:“去你的阿野,不识好歹!那二人缠绵之时,你不敢动作,死后被我剥皮剜心后有何用!”
他脸色几经变换,像精神分裂般时而是裴司,时而是油物。
宁野握着长枪的手缓缓放下。
她嗓音微颤:“裴司的心,在你那……”
他眼神一下子从温柔变得凌厉:“是又如何!你现在杀了我,裴司魂魄不全,我看你要如何面对他!你对他曾有好感?这么一位翩翩公子,你一个镖局的人如何能接触到这等世家贵族的公子……”
油物话未说话,裴司出现,满面焦急:“阿野,不要被他迷惑!快杀了他,只要掏出我的心……”
“她已经有纯狐卿了!”
油物在脑中狠狠压下裴司神智,半是癫狂半是狞笑盯着面前的人,“你猜猜,他可对你有意?你命真好,前半生碌碌无为,不过是镖局当家,运镖为生。一朝踩断狐尾,竟就这么踏上这条奇幻之旅。身为人类,你也算见过世面。”
宁野没有说话,她快要连枪都快握不住。
裴司……
她们四人队里的智囊,从不抱怨环境艰难,他明明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却异常坚韧。
或许是因为家族灭门,或许是因为没有靠山,他从不主动说出自己的意愿。
她眼眶泛红,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油物身后忽而弥漫出黑雾,将二人包裹。
耳边无数话语响起,纷杂无序,仔细听去,是她们四人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熟悉的香气弥漫,浓烈的蘑菇汤与烤鱼烤山鸡,是他们最常吃的食物。她看到他们四人唱着不在调调上的歌儿走在漫长路途。
从白天走到黑夜。
从春季走到初冬。
他们在小渔村打雪仗,厚厚的积雪捏成雪团,砸在对方身上。
雪雾弥漫。
他们第一次放下芥蒂,开怀大笑。
无数次的陪伴,无数次的合作,无数次培养出的默契。
无家可归的他们,早已像那团散乱的雪被捏在一起。
他们是朋友,亦是家人……
“二当家。”裴司声音悄然响起,他站在元宵节灯笼下,笑着问她,“可要裴司去替你买一盏灯?”
他站在暖融融的灯下,周围人潮汹涌。
少年眉眼温和,耐看地像一壶陈年佳酿。
公子背脊挺直,如山间明月,竹林清风。
无数灯光在他身后模糊成光点。
泪水砸下。
银光破开黑雾,刺入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