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在宋烈离开之时,便注意到了站在檐下的男子。烛火昏光,少年人真真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似的,轮廓分明,眉眼如画,轮廓惊艳。
“王妃,那是傅家五公子!”拂秀低语。
燕王妃不是没见过,之前都是一闪而过,大白天的哪有妇人盯着年轻男子瞧的?她不敢,燕王也不准。如今除了外围的侍卫,周遭倒也没有旁人,她才敢上前,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把宋岚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
不得不说宋岚的眼光真是极好,如此璞玉,世所罕有。
“公子,燕王妃过来了!”君山开口。
“我不瞎!”傅九卿纹丝未动,掩在大氅里的手,正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指尖,他知道燕王妃想说什么,身份搁在这儿,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就像他此刻的躬身浅礼,只是碍于燕王妃的身份尊贵,根本算不上尊重。想要别人尊重,首先得学会尊重别人,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
“五公子是在担心靳月?”燕王妃微微扬起头。
傅九卿长身如玉,站在光影下更显身材颀长,裹着厚重的墨色大氅,合着他带着病态的冷白容脸,格外清冷孤傲,“不担心吾妻,难道担心旁人?”
言外之意,你这是废话!蠢话!
燕王妃眉心微蹙,还以为这般清绝之人,言语间会有些收敛,又或者身为商贾之家,骨子里定是以和为贵,没想到傅九卿开口便是表明了立场,堵了她的嘴。
“五公子,其实这件事都是因为岚儿爱慕你……”
“燕王妃与燕王殿下鹣鲽情深,想必也知道,爱一人该如何做?不择手段,甚至于直取他人姓名,这种肮脏的东西,谁敢承受?”傅九卿意味深长的睨她,口吻却是清冽淡然。
燕王妃自问深谙察言观色之道,可不知道为何,始终没能在他脸上看出半点喜怒哀乐,傅九卿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眼中无波无澜,无光无亮。
这人就像是璞玉,掩于幽冷深渊;更像火种,覆于雪山之巅。
任谁都无法窥探,他真实的内心。
“岚儿她是真心喜欢你。”燕王妃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王妃的气势。
可傅九卿居高临下的清冷之态,仿佛有无形的手,紧扼她的咽喉,压迫之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明明是商贾之子,却又带着不怒自威之势,委实少见!
“所以就要杀了在下的妻子,逼着在下也喜欢她?敢问燕王妃,这是什么道理?”傅九卿字字如针。
燕王妃哑然,这话她该如何回答?
可傅九卿似乎并不作罢,一步一句,咄咄逼近,“望而不得,便杀之;得陇望蜀,后绝之。既是尊贵之身,何做低贱之事?既是皇亲贵胄,理该思君思国思天下,郡主不思为君分忧,不思祖荫不易,反而仗势欺人,敢问燕王妃,这又是什么道理?子不教父母过,燕王妃责无旁贷!”
“放肆!”拂秀颤着声音轻呵,“你、你怎么跟王妃说话的?这是燕王妃,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
“天下以民为本,若无百姓入伍,何来雄狮百万?若无百姓耕种,你们吃的穿的喝的,乃至于住的高门大宅,又是从何而来?”傅九卿目光狠戾。
刺得拂秀心头骤缩,神情惶然。
“燕王府为何有此声望,是燕王殿下在沙场上殊死搏杀换来的,眼下郡主如此,燕王妃不觉得心痛吗?深爱的丈夫刀头染血,而你们呢?拆他后台,毁他声誉,陷他于不仁不义!”傅九卿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明明字字诛心,口吻却像是谈天说地。
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从容,淡然。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燕王妃的面色乍青乍白得厉害,止不住浑身发颤,她想辩驳,可所有的声音卡在嗓子里,一句话都吐不出,综合傅九卿的话,只得出五个字的结论:慈母多败儿!
“得罪了!”傅九卿躬身行礼,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依旧立于宫灯之下。
燕王妃呼吸微促,瞧着灯影之下,面无血色的少年人,倨傲不屑的姿态,分明她才是更尊贵之人,可不知道为何,好似让傅九卿占据了上风,反而显得他更加清贵无双。
心里生出逃离的冲动,事实上,燕王妃也是这么做的。
“王妃?”拂秀心惊。
燕王妃疾步离开,回到了殿前的空地上站着,仿佛只有站在这里,才能让她躲开傅九卿的威势,让她能好好的喘上几口气。
“王妃,您没事吧?”拂秀忙问。
燕王妃摇摇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灯火通明的殿门口,再也不敢去看一旁的傅九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