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径直出了门,路上文兰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
炭火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
张懋修仍坐在四轮椅中,他素来讲求行止有仪,力求君子端方,因而即便沐浴后可以躺到床榻上去,仍旧穿戴妥当,只是头发还披散着,石川说什么也不让他束发,担心头发没干会着凉。
张懋修笑着说:“衣冠不整,让你见笑了。”
宋云禾道:“您当我是自己人的话,就该随意些。”
张懋修猜到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问道:“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宋云禾大致说了一下张懋修离开后发生的事,怕耽误他休息,早早起身告辞。
等宋云禾出去,石川赶忙关门,免得冷气钻进房里来。
“等等。”张懋修出声。
石川顿住,等宋云禾的背影在两扇门的夹缝中完全消失,才听见张懋修说:“关上吧。”
暖气散去许多,石川黑着脸去拨弄炭火。
张懋修看着他,问:“你这是又在发什么脾气?”
“没有。”石川生硬地说。
过了一会儿又道:“怕先生冷。”
张懋修笑了笑,“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争宠。”
“我不是孩子。”石川盯着炭火,脸色更沉。
张懋修目光落在他背上,忽然说了句毫不沾边的话,“满月儿很像陶章,只是这样的性子生在姑娘身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咳咳。”他掩了掩口鼻,继续道:“我身体日渐不行了,唯独放不下你和她,等我走了之后你就跟着她,她会照顾你,你也替我……”
“你不许说!”
石川忽然起身,他仍旧没有回头,但肩膀胸廓起伏都很大,粗重的喘息压过了炭火的哔剥声。
张懋修看着他的背影,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川儿,先生已经看着你长大,往后的路要你自己去走。”
“啪”的一声,石川扔下火钳。
火钳撬动了炭火,火星子一下溅在了张懋修未着袜的脚踝上。
石川扑过去,慌乱用手拨开那小块火炭,脚踝上已烫出一小块红痕。
张懋修仍在笑,“幸好没有知觉,不疼。”
石川抬起头,眼眶发红,他盯着张懋修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了张懋修的膝上。
他在抽泣,肩膀耸动,张懋修听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一直在说:
“我不要你死。”
……
宋云禾走出张懋修的院子,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