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芒找准时间,扣动了扳机。
枪声落在耳中,比炸雷更能震穿鼓膜。
很快,庆甲消失了,孟芒也消失了——季明月被雪白水浪打得什么都看不见,浑身疼痛的他只能感觉到海哥展开胸膛,再度包覆住了自己。
钟锋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庆甲也中了枪,接连两位Boss遭遇不测,阴阳重叠,亡魂湮灭,一切宛若地狱。
而孽海这不断翻涌的血浪,恰似阿鼻地狱之中,熊熊燃烧的业火。
无边的恐惧席卷心头,季明月朝连海怀里埋了又蹭,被雨淋湿的流浪小猫也似,却依旧克制不住地颤抖。
季明月鼻尖萦绕着连海的气息,炽热与冷冽伴生,像很多个傍晚,他从海哥的怀抱中醒来之时那种好闻的味道。
感知到季明月的情绪,连海便将温暖的手掌贴在他背上顺着往下捋。
“海哥,”季明月声音闷闷的,“别离开我。”
海浪愈发汹涌,连海没有说话,只继续给小猫顺毛。
季明月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海水打湿,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触到季明月胸口的疤。
“本无,我会一直陪着你,”须臾后,连海换了称呼,绿眸闪烁,如漫天繁星落于夜晚静谧的湖面上,“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连海在阴冥待了百年,很多次他发了疯地寻找那个叫做“本无”的青年,很多次他想过放弃。
直到遇见季明月后,他才有了某种模糊的直觉——有些事情不是巧合而是命定,是命运早就写好了同样的剧本,只待其中的角色辗转于幕布之间,将那情节演上一演,将那台词读上一读。
时间重叠,一样的红日红月,一样的血海滔天。
同百年前一样的话语,萦在耳边。
连海记得,彼时好像也是个初秋。
秋日本该是收获的季节,然而在这片从不缺烽火战乱的土地上,却并未如此。
权力是最好的chun药,各方势力你唱罢我登场。不消两年,连海效力的军阀政府大势已去,他也眼看着就要失去一切。
好在连海并不迷恋权势,更何况,他已经拥有了最珍惜的人,也已经明白了什么是他应当珍惜的东西。
于是他主动辞去了政界和军方的职务,打算重新做回那个叫做“本空”的普通人,并和本无商量妥当,决定南下隐居,种田浇花,乐山乐水。
钟鸣鼎食的富贵生活是一种过法,安贫乐道未必品不出人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