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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特恩慈先到了窗口。她看到那靠在窗边的窄床上有个人正侧着身子躺着,准备用空的一只手把人拎起来。
她手刚伸到一半,被爱维格一把揪住了袖口。兰特恩慈耳朵一背,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爱维格。
这一看,让狼耳女子的耳朵彻底变成了飞机耳——爱维格脸上惊慌失措且震惊的表情,看上去仿佛见了什么鬼怪!
“别、别碰……”爱维格急促地喘着气。兰特恩慈以为爱维格发现了什么,急忙缩回手,微微偏过头,凑到小个子女巫身边,眼珠在菲斯特和爱维格两边转来转去。
“该死……”在爱维格眼里,这个毫无声息的精灵侍从上已经被打上了来自冥界的印记:“他已经死了!”
公主毒杀案(15)
阿文图尔琳公爵的府邸修的华贵却低调。会客厅里水晶灯如海百合一般舒展,风从窗户里吹来,抚动了水晶,叮叮铃铃如泉水落石一样清脆。
自天花板上蔓延至墙面的迎春花宫廷纹错落有致,墙面用低饱和度的绿色铺满,隐隐透着类似欧洲的大马士革纹。
窗户陷进去的墙棱角用纯金雕刻着迎春花宫廷纹,与天花板、墙体的花纹衔接,越接近地面,迎春纹便逐渐变为了星空和云朵;地面则是上好的深渊森林橡木做成,斜纹交错铺满,大门则做成了白色,上面镂金雕刻着艾尔特艾尔德女神创造精灵族的神话。
精灵族喜欢迎春花,他们觉得是这种花引领着四季轮回,因此在各个地方都能看到精美的花朵纹样。
雪岑特正拿着一个杯柄做成了迎春花枝的茶杯,和公爵一人坐在长沙发的一边,沉默地品着茶。
阿文图尔琳公爵看上去像一位二三十岁的绅士,尽管他的小女儿都十五六岁了,坐在雪岑特身边的公爵依然看上去像他哥哥。
他和女王虽然不是直系血缘的兄妹,却长得很相似,只是伯爵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中庭更长,眼睛更深邃。他有着一双浅琥珀色的瞳仁,眉毛不粗,却浓密而带着棱角,鼻梁挺直,嘴唇薄,大概是经常抿嘴的原因,他的嘴角处有着隐约的木偶纹,这让他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远没有女王陛下亲切。
公爵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小马甲,显得身材更加高大挺拔,胸口处带着只有直系皇族才能佩戴的暗金色迎春花胸针,细细的链子揽过腰腹,一直挂到了另一边的领子上。
实话说,如果不是公爵不太爱笑,他未必没有儿子人气高。
女王陛下给了公爵至高无上的荣誉,导致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公爵是女王的亲哥哥。不过他确实值得——当年拖着重伤的女王一路从沦陷的王城杀到梅比恩公国的狠人,确实应该受到尊重。
不过这父子俩之间的气氛简直差得和冰块没区别,陌生人见面都不会这么僵,最起码陌生人坐在一起喝茶,绝对不会尴尬到这个程度。
公爵忍了十分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轻轻放下了茶杯,终于对着另一边跑神儿的儿子开了口。
“今天你母亲不在,妹妹们也去了朋友那,”公爵转过身,双手交错,浅琥珀色的眼珠里全是疑惑:“你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吗?”
公爵夫人虽然不是雪岑特的亲生母亲,却对他极为尊重和照顾。雪岑特和公爵夫人的关系都比自己亲爸要好百倍。
显然,公爵也知道自己并不受儿子欢迎。
不,其实他也不怎么受女儿们欢迎。女儿们非常喜欢哥哥,她们小时候最喜欢嚷嚷的就是让妈妈生一个一模一样作为弟弟,这样就可以抱在怀里。
“哦,天,”雪岑特笑着,微微抿了抿嘴,把后面太伤人的话在心里绕了弯,再出口时,就委婉了不少:“我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我来看看您不行吗?也有很久没聊过天了。”
公爵眉毛轻微一挑,他意识到自己儿子似乎心情非常好。
于是他嗯出一声长长的音儿,低了低头,又掀起眼皮瞄了一眼雪岑特,说道:“嗯,对。”
然后两个人同时沉默地喝了口茶,雪岑特不知道公爵怎么想,反正他是在疯狂动脑子该怎么才能熬过这痛苦的时间。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不小心掉下沼泽,淌着那又密又粘稠的淤泥艰难往对岸行走。伯爵的手稍微用力碾了一下茶杯柄,他觉得现在,他就在淌一个名为“和公爵聊天”的沼泽。
雪岑特在心里祈祷一下爱维格老师快点回来,然后咳嗽了一声,准备开始扯闲话:“我听说您前几天传召了医生?是以前的旧伤发作了吗?”
公爵怔了怔,第三杯茶水在嘴边停下了。
他的眼睛似乎在盯着茶杯,随着茶杯一起放在了交迭的腿上。过了几秒,公爵才重新开口回答,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嗯。是旧伤,不过并没有发作,就是例行检查一下……你母亲有点太过于紧张了。”
阿文图尔琳公爵觉得自己打开了话匣子,于是身体又重新侧过来,眼神罕见地温和了不少:“我听说,你和那个敦可布劳学院的老师走的很近?”
“嗯?”雪岑特眉毛细微地挑了一下,他脸上画上去的笑容稍微大了一点:“您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看到你们在宴会上碰杯了。”公爵又把眼神垂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下,看上去不太擅长和儿子谈这么长的话:“嗯,奥根斯戴恩老师很优秀,她是百年来第一位同时得到毕业金奖章和维森奖章的人……多和她交流交流,做个好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