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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维格脸上带着笑,口气十分熟稔:“难得你们有心,还特意带这么多人来见我们……哦,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安拉斯吧,爱维格老师。”黑衣人几乎称得上彬彬有礼,虽说看不到脸,但爱维格就是感觉那被黑色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脸上一定带了同样儒雅的笑容。
比起喜欢披着斯文皮的维多克和希特尔,这个人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窒息感,气场里仿佛充满着密密麻麻而又韧的蛛网,能将人从灵魂至身体做成一只乖巧跳舞的牵线玩偶。
雪岑特微微低着头,攥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
“同样都是神眷者,让我来提一些建议,您看怎么样,爱维格老师,阿文图尔琳公爵。”似乎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主场,安拉斯的肢体动作随意了起来,背着手,在三人面前来回踱步:“在这里我们可以肆意一点,比如议论神明——哦,忘记说了,这里设下了结界,神明是听不到的。”
安拉斯斜过头看着三人,嘴里的语气带着一种黏腻的助人为乐的善意:“考虑考虑我们怎么样。都是神明,有哪一位神明能比海神更智慧,有哪一位神明能比海神更伟大!歌律克里希总带着一股旁观命运的高高在上,耶尔史顿德是个从来不喜欢动脑子的任性小孩!哦,两位,两位!”
安拉斯感叹着,摇着头,口中像是念着一场话剧:“身份尊贵的两位!天哪!你们没有觉得自己的血统被这样浪费、玷污了吗?!”
爱维格不太喜欢这种人,他看上去好像一个有文化的人格障碍患者,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观里。不过现在是一个套话的好时机,爱维格假装不解,质疑道:“浪费?”
她好似被逗笑了,看向身边的雪岑特:“你觉得呢?”
雪岑特眉毛轻微一挑,立刻心领神会。他直起身,迅速换上了一副冷笑的面容:“哦,我可不觉得。爱维格是全大陆最好的魔法学院的老师,我是精灵国唯一的公爵,我可不觉得我们的血统被——”
公爵阁下有点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安拉斯手中的魔杖倏地往地面狠狠一跺,发出巨大的声音。他似乎被雪岑特不以为意的话语激怒了,声音变得高昂了些:“公爵!老师!什么时候神眷者的追求变得如此……低端!”
他来回走着,在布满碎石的路面上带起一层小沙尘:“体会过这世界的广袤与无限,怎么能沉溺于所谓的‘身份’?!灵魂的自由与解脱、与自然的合拍、还有无尽的智慧才是这世间该去追逐的境界*,物质财富居然让你们就这样放纵了自己吗?”
“哦,所以,那些被你们所杀的人就是你口中‘沉溺于身份’的人?”爱维格扭过头,语速飞快地说到:“不说别人,安拉斯,就你们圣墟内部,我听说都不够团结?嗯?你们自己都没有全盘接纳的观点,就这样用来说服别人?不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可笑了吗?”
“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安拉斯似乎被爱维格的话刺到了:“海神也曾经牺牲了一部分人类来赐福所有的生灵,若不是旧太阳神不懂祂的苦心,发动战争,代表永恒荣誉的太阳神也不会被阿卜戈浑特杀死!”
“所以你得到赐福了吗,安拉斯。”爱维格揪着人痛处使劲戳:“原谅我说的如此直白,我只是想确定你们的组织是否靠谱——所以你们得到赐福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唯一能链接海神的方法只有唤醒被深海溺毙的绝望与祂进行感情的共鸣,你们差点淹死多少次,又得到了多少东西?”
安拉斯胸口起伏着,攥着魔杖的手骨节发白。爱维格的眼神中好似含了一块冰:“我得到了来自歌律克里希的智慧,学到了祂身上那种悲天悯人和对于人性的高维视角。而你呢,你得到了什么?海神似乎连最简单的神信物都没有赐予你啊。”
神会赐给自己的“孩子”神信物以告知他人“孩子”的身份,有的是纹在身上,有的是带在身边的物品,有的是得到特殊能力的身体部位……但是绝对不会有神信物是神眷者自己做了带在身上的。
“您的项链挺好看的。”雪岑特适时地接上了话,模仿着安拉斯彬彬有礼的说道:“我觉得挺浪费您挖了那么多矿。”
安拉斯的手攥紧了松开,复又攥紧,几息之间已经平复好了情绪。他站直了身体,右手轻抚着胸前的项链,居然被激到这种程度也没有生气:“我们得到的东西,你们永远不会明白的。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匍匐在斐尔尼西特米尔的脚下,请求神宽恕你们现在的狂妄。”
“现在……现在,”安拉斯举起手里的魔杖,轻轻挥了挥,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动了起来,向几人围拢过来:“请几位和我们来吧,别害怕,放轻松,接受海神的恩赐,和我们一起期待祂的降临吧。”
“兰特恩慈!”爱维格突然大吼一声,黑衣人们的动作忽然一顿,似乎想起来那个狼耳女子曾经把他们摁在地上揍。兰特恩慈速度快如残影,往前迅速一冲,就在安拉斯举起魔杖念了个守护魔咒的时候——
她脚步一错,身子瞬间转过来,拉住爱维格的手,而爱维格刚好也拉住了雪岑特——
——白光一闪间,三个人的身影像划过夜空的闪电,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爱维格·奥根斯戴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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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矿山数十公里远的树林草丛中,几个身影瘫倒在地上。雪岑特捂着砰砰作响的胸口,突然笑出声来:“哦,我们该不会把他们又耍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