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云宋去早朝。这种时候,多半都是听着底下的人说,她挑拣着听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便是这样的一个帝王,与一个傀儡无关。
那十二年,她始终记着母后的话,好好当一个皇上,不让别人发现她是个女的,这样才能保全她和母后的性命。所以她向来只参政,不议政,更别提做决策。
可这一世,她有了别的奔头了。
大臣们今日要说的事有两件,一是两年一次的春闱考试还有一月就要开考,按照惯例朝廷这边应该准备起来了。大臣们已经递上了折子,涉及考题和主考官的事。
二便是云宋立后纳妃一事。因为云宋登基时不过六岁,这件事便一直没有提上日程。如今云宋已经十六,便有人蠢蠢欲动打后宫的主意了。
以前的事情重来一次,云宋早已看穿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上一世,她听之任之,立了后纳了妃。她本就是女儿身,无法顾及那些女子。那些女子形同被打入了冷宫,却还要为了各自的家族利益你争我斗,有一个女子便受不住,当着她的面投井自尽了。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泡的已经认不出来了。
云宋被吓住了,不仅是惊吓,她更是惭愧,这个无辜的女子她甚至没见过见面,话也没说过几句,可就是这样,消香玉陨了。
“立后一事,以后再议。”
早朝时,云宋几乎不说话,她突然开口,朝堂之上静默了那么一刻。惊愣之余,竟没有人先开口。
该说的就要说。云宋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朕还年幼,无心立后。眼下应该潜心学业,又向各位大臣学习如何治理国家。”
此话一出,秦牧便先按捺不住了。此人便是云宋的舅舅,太后秦雉的亲哥哥,官居丞相长史。
他之所以第一个跳出来,是因为他的女儿是有望成为皇后人选的。
“皇上已经登基十年,后宫不可一日无后。”
“朕才十六,丞相已经二十四,都不见他娶妻,朕有什么着急的?”云宋说着去看容洵,却发现他此时也正看着自己。见自己提到他,明显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
不等容洵说话,秦牧回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岂可与他人相提并论?皇上立后可是关乎国本。”
“诸位臣工更是国本,丞相都娶妻,朕怎么好意思?丞相,你说呢?”
又绕到了容洵身上,秦牧已经私下焦躁,对付这个小皇帝可比对付容洵这只小狐狸简单的多。
不等秦牧开口,容洵说道,“皇上年幼,心智尚不成熟,此事等春闱一事之后再议不迟。”
容洵说话,王姚两家如果不反对,其他人就不会做声。
秦牧脸色僵硬,勉强应声,“丞相所言极是,只是这件事也拖不得……”
“秦大人是想强买强卖?”容洵不紧不慢的反问。
秦牧愣了一下,敷衍道了声,“不敢。”随即又抬头,重振旗鼓,说道,“春闱一事,微臣不才,想自荐……”
姚安不等他说完,回道,“既知道不才,便不必自荐了。”
这秦牧虽然贵为当今太后的兄长,人前风光无限,却有个短板,那就是为人粗鄙,没什么学识。
秦牧一直混迹在一些名流雅士之间,也让自己落个好名声,可没想到今日被姚安直接揭了短,眼看着旁边同僚们各个憋着笑,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但他很快反驳道,“莫不是姚大人想自己揽下?听闻上个月姚大人还生了一场病,身体吃得消吗?可别在一众学子跟前跌了个大跟头,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一个学识不够,另一个身体抱恙,朕也觉得都不太稳妥。不如这次就让丞相当这个主考官吧?轮也该轮到丞相了,不是吗?”
百官齐刷刷的去看容洵。
容洵皱皱眉,云宋已经站起来,打了个哈欠,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朕有些困倦了,昨夜里没睡好。劳烦丞相将本次的考题自行定下,不必与朕知会了。”
这话在容洵的心里点了一下,他没来得及反对,又像是并不想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