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焦氏笑道:我吃翅膀,那jī我让人分作两半,还有一半留给大郎晚上回来再炖汤给他。”
顾凌点点头,刚捧起碗,忽而想起一事:阿宝的亲事,昨日父亲问起,你心中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小焦氏苦笑:这可问倒我了,眼下局势动dàng,谁个有心思嫁女儿,还是等等罢!”
顾凌也觉得父亲想一出是一出,不禁摇摇头。
说到局势动dàng,小焦氏心里便有些不安。虽说魏临先前没迁怒顾家,那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旦走投无路,他会否怨恨顾香生,从而将怒火发泄到顾家身上,也是未知之数。
虽然是魏国人,可再早几十年,天下一统的时候,哪里还分谁是哪国人,小焦氏没兴趣关系最后谁当皇帝,也不想为了谁的江山去殉国,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罢了。
无论如何,希望这场仗能快些结束罢!小焦氏暗暗叹了口气。
……
大政殿内,也有不少人正有着与小焦氏类似的想法。
但他们没有一个敢主动开口,俱都静静正坐于座席之上,低垂着头,任令人窒息的氛围在殿中蔓延开来。
形势发展至今,胜负已经显而易见,魏国获胜的一点点希望,也在开阳县的战事中被彻底打碎。
所有人都明白,摆在朝廷面前的,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战到底,要么投降。
千古艰难惟一死,能选择活着,没有人愿意死,更何况他们不是皇帝,不用背负江山社稷,更不用背负将祖宗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出去的负罪感和骂名,所以许多人嘴上不说,内心未尝不盼望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后能得以保全。
但这些话,大家都在等着别人先说,免得自己被扣上未战先降,没有气节的罪名。
皇帝没有说话。
有人偷偷抬眼朝他那里看,发现皇帝平视前方,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好像是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过神来,心中不免哀叹一声,动了动身子,看看别人没有动静,只好重新低下头,也装出沉思状。
王郢跪坐在下首最前方的位置,将众人的表情和小动作悉数收纳眼底。
他上了年纪,这样的场合即便是坐着,对他而言也是折磨而非乐事。
想想魏国今时今日的局面,他也不由暗暗叹息,下巴上的花白胡子微微颤抖,一如他风烛残年的人生。
平心而论,魏临登基以来,战战兢兢,无一日不勤政,更无先帝好逸恶劳,骄奢yín逸等毛病,在内政处理上,他的表现也比较出色,这得益于他从小受孔道周朱襄等名士的教导,又在登基之前有过处理政务的经验,若是放在天下太平的大一统时期,毫无疑问,他足以担当一位出色的守成中兴之主。
魏临出生时,既是皇后嫡子,又是皇帝长子,身份显赫,无以复加,彼时魏国qiáng盛,与齐国并驾齐驱,魏临则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子,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会投胎,生下来就在帝王家,还从小立为储君,然而等他渐渐长大,却得了父亲的猜忌,从云层之上高高跌落泥底,又天之骄子变成废太子,当人人觉得废太子没有希望时,他又挣扎着从泥沼里爬起,又从思王变成淮南王,从淮南王再等上皇位,这其中的传奇跌宕,只怕换作另外一个人,要么被废太子时就一蹶不振,要么隐忍不够中途夭折,都没法如他一样,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只可惜故事到这里并未算完结,虽然登上皇位,可等待魏临的,依旧是内外jiāo困的威胁,外有齐国虎视眈眈,兄弟自立为王,内有严家把持兵权,魏临必须在倚重严家与戒备他们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既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严家身上,又暂时不能与严家撕破脸,还要依靠严家打退外敌,而且还得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让自己成为严家的傀儡,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王郢旁观者清,对这一切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在他看来,严家之所以坐大,魏临自己也并非全无责任,只是这些事情现在再追究起来,也已经毫无意义了,眼下最为关键的,自然还是魏国将要面临的困局。
自己身为百官之首,三朝元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来就应该出面当这个罪人的。王郢如是想道,颤巍巍起身,弯腰拱手:陛下,臣有话说。”
魏临并没有神游物外,听见王郢的话,他顺势将目光收了回来,面色淡漠,看不出丝毫波动。
讲。”
王郢正要开口,却听外面宫人高声道:报————前方加急奏报,参将裴缪求见!”
魏临对这个人名有点印象,隐约记得对方是在严遵手底下打仗的,但因性情过于刚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并不得严遵重用。
让他进来。”
这话说
完之后过了一会儿,门口便出现一名武将,发鬓凌乱,没戴头盔,周身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当他大步流星走进来时,那股血腥气便跟着飘dàng进来,令两边的官员禁不住都抬袖掩了鼻子。
单是这个细节,便让魏临唇角微微露出一抹嘲讽。
这样一个朝廷,要如何与齐人抗衡?
陛下!”对方走到半途,忽然扑通跪了下来:严遵率军投敌了!”
什么?!”
严遵怎敢如此!”
嗡的一声,原本平静的大殿如同一锅水沸腾开来,众人脸上或惊愕,或恐慌,一下子七情上面,不复方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