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登门作客,除非有急事,否则没有贸贸然直接在人家门外求见的,因为别人未必有空,这样会显得很失礼,一般都是先投递帖子询问。
先前夏侯渝改封肃王,众人只当是皇帝让他去柴州的弥补,并未太当回事,直到他在柴州打了个胜仗归来,大家这才惊觉肃王这块冷灶”很有变成香饽饽的趋势,上门拜访的人也多了起来,有许多从前并不与肃王府来往的,不过是想趁机刷一下存在感
,与肃王妃jiāo好,免得以后见了肃王的面都尴尬。
夏侯渝因为打仗的缘故,和贺玉台等武将关系不错,但和兵曹官员却甚少往来,见状便皱起眉头:怎么连兵曹侍郎家的女眷都上门了?”
顾香生笑道:这不是很正常么,你这次回来,如果不再回柴州,陛下必要给你在朝中安排差事,你打了胜仗,在众人眼里便是知晓兵事的,去兵曹顺理成章,他们只是想提前与你jiāo好。”
夏侯渝摇头感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日我刚到齐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接近我就会染上瘟疫,如今倒是天翻地覆了!”
虽是这样说,他却没有流露出愤慨的情绪,仅在平静叙述事实。
人与人之间素来不同,有的人经历过坎坷,会更加愤世嫉俗,有的人遭遇过困境,却只会更加豁达,夏侯渝便是后者,他虽然不乏心机城府,但不该计较的时候,同样不会斤斤计较钻牛角尖,反有通达大度的一面。
两人在后花园散步,顾香生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即便连孩子都有了,彼此之间那股如胶似漆的甜蜜却不减反增,有时连苏木朱砂这等近身伺候的,看了都还会常常脸红。
顾香生笑道:最近上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桓王妃刘氏那边也派人过来下了两回帖子,咱们家只怕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等你拒绝陛下提议的事情传出去,不知人会不会少一些!”
夏侯渝开玩笑:应该会,陛下最好再下一道旨意,将我的封号改回远王,估计立马门可罗雀。”
顾香生扑哧一笑:那可好,到时候我便轻松了!”
两人走过园中栈桥,夏侯渝扶她在凉亭里坐下:你若不想见,一个都不见也无妨,我只想你做乐意做的事情,过想过的日子。”
顾香生:若我想上朝为官,你也乐意啊?”
夏侯渝:那正好,让咱们的孩儿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饱受熏陶,说不定还能早慧呢!”
顾香生早已习惯他私底下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闻言白他一眼,又绷不住笑,便只笑不说话。
夏侯渝将她的手紧紧握着,像是怕她摔着,脚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你非寻常女子,不可能拘于闺阁内宅,更比世上绝大多数男子来得能gān,我早知这一点,更不愿委屈你,只要你好好的,无论做什么,我都高兴,我要的位子自己会挣,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来帮我jiāo际应酬。”
顾香生笑道:我不委屈,你别想太多,夫妻一体,本该互相包容,见些人说些话能费什么事呢,只是我近来身体日渐沉重,有时候懒得动罢了,有你这番话,我心里快活得很,我家阿渝,如今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夏侯渝搂着她的腰,让她慢些走:都要当爹了,偏你总还将我当小孩儿看!”
话虽如此,他却是欢喜的。两人之间的感情,历经岁月,如姐弟,如朋友,更如夫妻,丝丝缕缕,渗入骨髓,早已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可正因为如此,才越发无法割舍剥离。
夏侯渝想,他这一辈子,估计再也不可能遇上一个如此深爱的女人了。
他成长至今,点点滴滴都有顾香生的印记,他也根本无法想象失去了顾香生,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一股忽然涌起来的恐慌让他脱口而出:要不等生完这个,你就不要再生了罢!”
顾香生奇怪: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夏侯渝蹙眉:我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一脚踏在鬼门关上。”
顾香生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一笑:我也听说生孩子凶险得很,不过你放心罢,出状况的终究是少数罢,只要胎位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见夏侯渝依旧愁眉不展,好笑之余,也很感动。
顾香生有心转移话题:现在对魏战事进展如何?”
象州剑州已经攻下,魏国正面再无屏障,先前陛下命人秘密绕道入蜀,由蜀攻魏,魏国腹背受敌,难免顾此失彼。对魏作战的鲁巍是齐国老将,资历不逊贺玉台,魏国局势并不乐观。”
夏侯渝考虑到顾香生的出身,用词很是谨慎斟酌。
但不管如何委婉,言下之意是明显的:魏国如qiáng弩之末,败局已定。
究其根由,早在永康帝在位时,在对吴越,对齐国的几次战事上接连估计出错,对魏国兵力军心,已经造成损失,这是先天不足,等到魏临接掌皇位时,又被魏善分去一小部分疆土,那部分疆土后来甚至被魏善拱手送给齐国,导致魏临陷入被动。
在那之后,顾香生虽然已经离开魏国,没能亲身经历,但想想也知道,魏临与严家联姻,严家握有兵权,未必肯事事听从魏临,魏临想要做什么,必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掣
肘,若现在是太平盛世,边上没有其它国家,或许魏临还有时间慢慢与严家角力,将他们架空,但夏侯礼又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