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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月之后。
凡界,夜府。
一个高鼻深目的八岁孩子正双手抱膝坐在柴房里,他浑身穿得破烂,四肢的皮肤上还带着淤青,一只眼被人打得肿胀不堪,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目光无神,稍显涣散,不知在看向何处。
他已经在这处破烂的茅草堆旁发呆了一个时辰,他不敢动,一动浑身的骨头就要拆裂似的疼痛难耐,他只能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缩在角落,尽可能的不被人发现,他怕被人发现,又会挨打。
只要父亲带兵出门远征,他就会被大夫人关在柴房里,被兄长打骂,母亲也会被大夫人禁足,不能与他相见。八岁的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何。
这会儿,他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早上因为背书错了一个字,就被大夫人罚到柴房静思过错,直到现在,他也还没吃过东西,府上的下人从来不会关心他,他们只会看大夫人的眼色行事,因为大夫人向来不喜欢他,所以,没人会给他送饭来。
好饿……快要撑不住了……
他觉得胃里泛起了一股酸水,异常难熬,竟是饿得想呕吐,他干呕了几下,可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他艰难地呼吸一口,只觉得胸腔一痛,胸口上还留着兄长的脚印。
这时,柴房门响了起来,他耷拉着一只肿胀的眼皮慢慢看向门口,是夜子瀚带着一个下人进来了。
夜子瀚只不过比他大五岁,却身强力壮,浑身肥圆,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站在门口都能挡住身后的下人。
夜子瀚看着他眼睛一眯,带着下人慢慢走近他,然后双手叉腰,傲慢地立在他面前,一脸的不怀好意,向身后的下人招了招手,那下人领大公子的命,赶紧把手里端着的一个盆端了过来。
夜子修虚弱地眨了眨眼,看向那盆里的东西,还以为是他兄长突然大发慈悲地给他送吃的来了,可他再细细一看,瞬间双目一瞠,顷刻间浑身发抖。
盆里装着鲜血淋淋的新鲜猪肉。
“听说你娘吃不了猪肉,是不是你也吃不了啊?”夜子瀚见他面色陡然发白,浑身止不住地细细颤抖,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别怪兄长我不疼你,眼下府上的人都睡下了,也没人给你做饭,我就让人杀了头猪给你吃,你可别浪费了!”
“我不吃!”夜子修惊恐地往后一缩,目光怔然。
“喂他!”夜子瀚冲着下人怒吼一声。
那下人得令,赶紧抓了一块带着血的猪肉两步过来,一手按住夜子修的头,一手按着鲜猪肉拼命往他嘴里塞!
“……唔!噗……噗!呸呸!”夜子修拼命挣扎,可他一个孩子根本抵不过一个大人的力量,只能忍着那股腥味,拼命往外吐。
“谁让你吐了!给我咽了!”夜子瀚瞪着他,继续吼着。
下人拼命往他嘴里塞,他拼了命地推开,周围茅草被折腾得四散在各处,年幼的夜子修眼角噙着泪,一双湛蓝色的眼里写满了愤恨。
“呦呵!你还敢瞪我,你这叫目无兄长!我比你大,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夜子瀚双手叉腰,飞扬跋扈地吼道。
见他还在愤恨地瞪着自己,夜子瀚也不怕他,叫嚣道:“我娘说你娘是外族的狐媚子,专门勾引男人,爹是没办法了才娶了她,生了你,我娘还说,你和你娘天生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定是狐妖转世!”
一听到母亲被辱骂,夜子修忽然激起了体内的潜能,一双深眸陡然露出狠厉的神色,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那个下人,然后冲过去一头撞向夜子瀚的肚子!
夜子瀚没个心理准备,一瞬间就被夜子修撞得仰躺在地上,他疼得“哎呦”叫唤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拼命哭喊着:“娘!娘!夜子修打我!救命啊!我要死啦!”
夜子修生怕大夫人被吵醒见到这场景再带着一群家仆来揍他,于是趁这个机会,匆忙跑出了柴房。他发足狂奔,疲惫不堪又饥饿难耐的身体像是麻木了,毫无知觉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跑,很可能会死。
一个人深夜跑出夜府,他并没有觉得可怕,外面再可怕也不会比过家里,自从他懂事以来,每每做噩梦,都是大夫人和夜子瀚尖酸刻薄的笑脸。
就这么一路没了命似的地向前跑,抬头月朗星稀,脚下尽是泥泽浅洼,他全然不顾踩进坑里,浑身脏兮兮的,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夜府有了一段距离,到了一片密林中,眼前棵棵巨树耸立,看起来再也没了幽静小路,他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侧目一看,发现远处有火光,似是篝火的光,他露出一个笑容,心里一松,还天真地以为能找到个人帮帮自己,谁能想到,那处火光突然传来两个人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好人。
这时,篝火旁的那两个人也发现了远处正站着一个小孩,那俩人看打扮像是山匪,二人嬉笑一声,扛起了手边的刀,慢慢向他走了过来,嘴上问着:“小孩子,你是打哪来的?”
夜子修往后一退,眼中渐渐生泪,圆润的小脸被吓得发抖,他腿一软,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坑,跌坐在地上,抬头再看,那两个山匪已经凑到了他身边,满脸阴笑,对着他道:“这人肉的味道我还真没尝过……啧啧,小孩,别怕,我这刀法很快的,你不会感到疼的。”
“……”夜子修瞪大双眼,两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喉咙哽咽,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刀光一亮,其中一人目如寻到猎物的狼鹰,狠辣果决,抬手将刀举到头顶,咬牙切齿地冲着夜子修的脖子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