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成虽然钱多人傻,是人是鬼他还是分得清的。尤其从一开始他对胡云飞的印像就不太好。尽管当时胡云飞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觉得心悦诚服,可是那热乎劲儿一过,他就把他的话给忘记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寻找苏静深的下落中。
像胡云飞这种很容易极端的性格,谁也不知道他最后要走到的到底是人路还是鬼路。
而他自己,对黄玉成也并没有抱大多的希望。
那些北军特务就如一群嗅到甜蛋糕的苍蝇,怎么也不肯离去,整个苏家也被一层浓浓的阴云笼罩着。想来,不会仅是家里,估计洋行里也布满了他们的眼线吧。现在,苏启明什么也顾不得想,只巴望着儿子能够平安无事。
而此刻的苏静深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越走越觉得不妥。仔细想想,他总觉得杜清怡的转变似乎太突然了,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该这么快就放下一切的,他细思极恐,忙掉头折了回去,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太大意,不能太掉以轻心,一定要过了这个非常时期才好。
至于其他的,他再另想办法解决,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一转眼,桂子香已经飘满了园子,恍然间,才发觉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以往的这个时候,母亲总会提着小筐,采拾桂子,做一坛桂子酿,在来年的中秋,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她亲手做的月饼,喝她亲手酿的桂花酒,只是,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天高云淡几千里,入骨相思谁能知。满地桂子黄泉路,唯留深情在人间。
心里想着念着,眼睛已经不知不觉在眼眶里打转,苏静深越是对她好,她的心就越痛,而她有几分痛,苏静深往日只会加倍的痛,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请问,这里有没有干净的小篮子或者小筐?”在院子里凝贮许久,她陡然问向身后浇花的小厮,“还有……干净的小坛子。”
那小厮见过少爷对这姑娘有多好,自然是不敢怠慢,
“小筐……小坛……”他拧着眉挠着后脑勺,“我去找找。”说罢,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计,一路小跑开了。
她要像母亲一样,捡拾这些香甜的桂花,酿成桂花酒,埋在桂花树下,到了来年,静深就可以喝到她亲手为他所酿的桂花酒了。红楼中,黛玉将落花葬在了林中,在她觉来,将这些落花酿成酒,饮入长情的人腹中更妙。
“姑娘,你要的东西都给你找齐全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小厮便将东西给她拿了来。
“谢谢。”杜清怡接过小筐与坛子,“有劳了。”并转身走向那几株壮茂的桂花树下,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生怕这些鲜嫩香甜的花瓣被自己给踩坏了。远远地看去,她一袭素罗小凤仙,一条又长又粗又黑的麻花辫,纤细白晰的手臂上挎着一只新竹藤编的小筐,未施粉黛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苍白,眉眼依然清澈如画,摇曳的裙摆下,一又莲足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恍然若一副动静结合的落花美人图。
凉风骤起,摇落了一树的芬芳,不知不觉香了满怀。
杜清怡缓缓直起身子,从衣襟上摘下小小的一朵桂花放在眼前,嫩嫩的乳黄,轻盈而小巧,却可以散出优雅的芬芳,虽然生命短暂,但能够有这一时的芬芳也足够了。
“静深?”许是心灵相通,又许是心灵感应,她一转身看到苏静深就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唇角挂着桂子般芬芳的笑意。
苏静深摊开手努了努嘴,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朝她走来,
“是不是很意外?”并轻轻地握过了她微凉的双手,“嗯?你这是做什么呢?”看着她挎着个小筐,他有些讶异。
杜清怡心里明白,他为什么会折回来,亦早有预料他会中途而返,
“你先告诉我你回来做什么?”她抿唇轻笑,“是不是不放心我?”
“知道就好,我要让你知道,我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你,记挂着你,想着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知道吗?”说着,便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忍心做让你担忧让你伤心的事呢?”她微微垂眸看着筐底铺的一层清香桂子,“你帮我拾桂花吧。”
“嗯?做什么?”
“做桂花酒啊,等来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喝了,对时候,我们席案而坐,望月对酌,岂不美哉?”……
下午,柳曼梨早早地回到了她跟大哥住的红花路的小公寓里,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
她怎么也没想到,杜清怡真的这么做了,她真的为她的父母报了仇,杀了霍起山,可是,她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就没有考虑过其他人吗?她明知胡大哥在霍起山的手底下做事,她这么做,岂不是连累了胡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