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他从小就做不到,若是撒谎,他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小时候他也和哥舒琎尧撒谎过,每次都被识破,此后哥舒琎尧对他来说就像魔咒一样。
在哥舒琎尧精明的眼神中,他总是无法坚持太久。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回避所有的视线。
伯景郁的头没能抬起。
屋里陷入沉默。
半晌,伯景郁问哥舒琎尧“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庭渊”
哥舒琎尧“因为他会死。”
“是人都会死。”伯景郁不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当然知道庭渊会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这不会成为他不喜欢庭渊的理由。
他喜欢庭渊,从来都与庭渊能否长命百岁无关。
伯景郁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攥紧了衣袍,“如果以生命的长短来衡量是否要喜欢,那我为什么不去喜欢乌龟,乌龟能活百年千年。”
哥舒琎尧被他的诡辩给气到了,“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伯景郁,我与你父亲都是早早地就丧妻,我们都知道这条路有多辛苦,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世上的人有那么多,你可以喜欢一个身体健康的,即便你喜欢一百个身体健康的,能够陪你多些年的,不会早早离世的,我们都随你,可庭渊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五年都难,他没了你怎么办”
伯景郁“我是喜欢他,但他有喜欢的人,我与他之间不会有结果,我也没有想过要与他更进一步,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想默默地喜欢他我可以接受他死亡,只是喜欢他而已,与你说的这些又有什么干系,我们之间不会成婚,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若今日他和我在一起了,你来说这番话,我或许能够理解,但很抱歉,舅父,此时我不认为你所说是正确的。”
喜欢是他的主观意识,与庭渊的身体状况无关。
他道“即便明日庭渊死去,也不妨碍今日我喜欢他。”
哥舒琎尧“即便是单方面,你也付出了情感,趁你还没有陷入太深,听我一句劝,迷途知返。”
伯景郁摇了摇头,“我只是喜欢他,没有想过要将他据为己有,我愿意付出情感,这是我的自由。”
哥舒琎尧难以支持伯景郁的想法。
他何尝不知伯景郁喜欢庭渊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他不能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他死后呢,你要用你的一生去怀念他吗你的余生要怎么度过”
“为什么不行呢”伯景郁反问哥舒琎尧,“若你知道舅母会早逝,你还会娶她吗若你能回到多年前与舅母成婚前,你会因为舅母会早逝,便不娶她吗”
哥舒琎尧果断道“会,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依旧会娶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是快乐的。”
伯景郁不能理解,明明哥舒琎尧自己也做出了与他相同的选择“我喜欢庭渊的每一刻,我也是快乐的,为什么要以他会死来阻止我喜欢他呢”
“漫长的岁月里,用来怀念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太痛苦,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们一样痛苦。”
这种苦哥舒琎尧吃过,所以他不想伯景郁受苦。
伯景郁“即便是如此,你还是会选择和舅母成婚,不是吗”
哥舒琎尧道“是,我仍旧会选择和她成婚,但我与你舅母,和你与庭渊是不同的。”
伯景郁不认同他的话,“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同,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让我吃苦的心,可你怎知不是甲之乙之蜜糖,我已经喜欢上他了,你现在让我不要喜欢他,你觉得我能够做到吗时间无法回流到他与我出居安城那天,无论重来多少遍,我与他相处还是会被他吸引,我还是会喜欢他。”
“舅父,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吗我认清自己的心意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住进了他的心里,这对我来说已经很残忍,我能看见他,但我得不到,我说服自己默默喜欢他陪他走完在这世间最后一程,我只有这么点要求,这很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
哥舒琎尧深知这一点。
可他不能让伯景郁在庭渊身上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