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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瑞姝脸上的伤感之情显而易见,苏蕴便想到她似乎又回想到了与母亲之间的相处,但他太像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了,只好打断了她的回忆“他们说了什么?”
尹瑞姝摸了摸苏蕴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个焦躁的孩子,沉下心来回忆当年的事情:
‘苏夫人,药物检测结果出来了,的确如您之前猜测的一样,这三种药物都属于对人体损害很大的慢性毒药’赵医生将病历本里夹带进来的化验结果抽出来,放到了段瑾瑜手边的病床上,他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苏夫人,如果你还要这么对苏先生和夏女士隐忍下去,恐怕时间不会剩下多少了。’
听到这让人震惊的事,尹瑞姝感到害怕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对自己的妻子如此残忍,她也是在这时明白了为什么段瑾瑜与其他类似病人会有如此大的不同,不是她的情绪没有变化,而是她无法做到让它们发泄出来,所有的一切只能融化在溃烂的黑暗里。
段瑾瑜拿着化验单仔仔细细得阅读了上面的每一个字,看完后就将它随手扔在了一旁,她先是抬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时钟,又费力得动了动身子,想要看一看病房门有没有被关紧,可她却做不到,动一动都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在相互拉扯,疼痛迫使她停下了动作,苍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阴郁。
‘赵医生,我的病史会遗传吗?’重新靠回去的段瑾瑜蜷缩着微微发抖的手指,看向一旁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上的人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存在。
赵医生将病历本递给尹瑞姝拿着,上前将相框拿起来塞到段瑾瑜发抖的手里,看她擦拭玻璃框面,嘴唇动了动,还是把话说了出来‘目前他们的情况来看,各自的概率不等。’
这话一出,段瑾瑜的眼眶霎时间就红了,泪水很快一滴一滴的低落在相框上,可她的肢体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有那双眼睛在活着‘我的阿晚是不是最危险的啊?她才十五岁,却看着这样的我活了整整十年,我的痛苦、偏执、疯狂都给了她,我的阿晚之后要怎么活过去?’
‘夫人,您要好好坚持下去,小姐的性格很像您,若是您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一定会向着极端发展的!’也不知道是段瑾瑜的处境太过让人心疼还是当时年少不知世事,尹瑞姝在段瑾瑜面前鼓起勇气开了口。
却没想到,段瑾瑜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选择振作,反而情绪更加低迷,她用力抓着相框的手骨节都发白了,可是还在用力,就像是要把那相框徒手捏碎,她的眼泪未干,挂在那张病弱的脸上,让人揪心‘我没做到的事,小晚都会帮我做到的!赵医生,你要帮她!’
感受到段瑾瑜的语气开始加重,赵医生适时在点滴里加了一剂安神剂,便带着尹瑞姝离开了病房。
从那天之后,只要护士长不在,赵医生和尹瑞姝都会带着拖缓那些毒性发作的药剂进病房里给段瑾瑜续命,再陪着她聊聊天,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早晨,这一切安静的定律全都被争吵打破,那是段瑾瑜死亡倒计时的倒数第三天。
病房里能摔的东西都被砸落在地上,就连那个相框也一样,尹瑞姝冲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撑扶在阳台边上堪堪站住的段瑾瑜和皱眉坐在病床上的苏向森‘你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你自己也知道你时间不多了,不要再折腾麻烦的事出来,琳宜这么些年带着的孩子,不比在咱们家待着的差!那个什么赵医生你也别想着救了,我早就让人把他扔海里喂鱼了!’
苏向森起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西服,将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拍打干净,穿好之后在众人好奇、窥探的目光下走了。
而段瑾瑜还站在阳台边上,看着窗外不知在沉思什么,其他看热闹的人被护士长一顿责骂,都耷拉着脑袋去收拾病房了,只有尹瑞姝往段瑾瑜身边走过去,轻轻扶住她右边的胳膊,将她扶到了一旁的休息沙发上。
那时段瑾瑜本还有点光亮的眼神就死了,从那开始段瑾瑜不再接受尹瑞姝偷偷送进病房的药剂,也开始不再吃护士长给她端来的毒药,她开始想尽办法折磨自己,可每当面对孩子的时候,却又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倒数第二天的中午,倾盆大雨席卷了这座充满未知的城市,乌云密布下的疗养院相较往日光线阴暗了许多,段瑾瑜呆滞得站在病房阳台前静静等待着什么,直到瘦弱的少女牵着小小的孩童浑身湿淋淋得进入病房,她才扯动嘴角微笑起来。
少女湿透了的白色帆布鞋在病房地面上留下一串水印,白色衬衫皱皱巴巴的紧贴在身上,她削瘦的双肩微微发抖,她将小男孩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自己走到段瑾瑜的身边,想将她扶回床上。
当少女靠近时,段瑾瑜用了这么久以来最快的反应速度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猛的将她拉扯到阳台边上,双目中满是慈爱,话语间也极具温柔‘小晚啊,妈妈很想你,你愿意跟妈妈走吗?’
‘我还有弟弟们。’苏晚凉薄的语气带着窗外大雨的湿冷穿梭在病房的空气中,让坐在沙发上的孩子下意识抖动了一下。
段瑾瑜眼中因着苏晚亮起的些许光亮在女儿无声无息的挣脱下消散的干干净,她松开苏晚的双臂,侧头看向乖巧缩在沙发上的苏蕴,死沉死沉的目光像是想要将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活活缠死,她推开苏晚,跨步走向沙发‘这样啊,在你这里我居然还比不上你这些弟弟们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