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韵就那么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
我本就不饿,吃了几口也就放下了筷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其他地方的喧哗声从打开的窗户中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遥远感觉。
就连沈韵也看出了我的百无聊赖,忽然道。
“如果实在没事做的话,那就给我唱首曲儿吧。”
听到这话,我的脸上一热,顿时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绝大多数人花钱来这个地方说白了就是为了找乐子解闷,如今让沈韵这个客人反过来给我找事情做,实在很不应该,也确实是属于我的失职。
我连忙点头道:“那不知小沈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沈韵闻言却是笑了,他定定瞧着我,像是颇为意外的样子,接着又随意地问我:“还会些什么曲子?”
我听到他用了还这个字,就明白他一直记得上次那首小调。
“还有……”
我一一报上了几个曲名儿,并且实话实说自己唱得并不怎么样。
——主要都是现学的,而且我好像也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学曲儿这件事还是荀姨出的主意。
经过连日来对我的仔细观察,荀姨得出了一个结论。
无论是外貌、个性、还是口才,我这人都属实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至于音律技艺方面,不能说是普普通通,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这让荀姨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度觉得之前的管事指定是发了失心疯,才会把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留在楼里这么久。
最终给我定下学唱曲儿的目标,一来是相比较其他才艺而言,这个上手最快。用荀姨的原话就是,就是个人有张嘴就可以学。
二来荀姨瞧着那一日,沈韵专门点了我就是让我唱曲儿给他听,虽然我的表现令人一言难尽,但沈韵觉得不错,那就该尽可能地发展我在这方面的特长,毕竟接下来的一年我要服务的对象其实就只有这么一个。
自然是得挖空了心思琢磨人家的喜好,然后再投其所好。
为此,荀姨请了好几个擅长唱曲儿的师傅,时时督促着我的学习。
连着好几日什么都不干,睁眼闭眼都是学曲儿,就连临睡前都让一个师傅坐在屋子外头咿咿呀呀地唱,以期我能在长时间不间断的耳濡目染之下取得飞速的进步。
很可惜,荀姨终究还是再一次地失望了。
因为根据那几位师傅的不同反馈,可以得出一个相对统一的结论——我天生五音不全,唱歌跑调,这辈子基本上是没救了。
“诶,你这样,叫我可怎么办啊?”
那一天,得知真相的荀姨幽怨地盯着我看了好一阵,那神情简直比楼里那些被负心汉抛弃的姑娘还要来的悲伤绝望。
那些姑娘多半是为情所困,付出了真心,还被骗走了赎身的银子,人财两空,越发伤心到不能自已。
荀姨不谈情,所以同样一份银子在她的眼中,就有了相当于人家两样东西的价值。
她看见我的不成器,便仿佛看见未来可能收入囊中的大把白花花的银子突然间打了水漂,不免会觉得灰心丧气,于是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
而我住在这处单独布置出的屋子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除了一日三餐几乎无人问津。
日子又仿佛回到了前些年,我一个人住在曾经同兰公子一起居住的地方。
每天所做的无非就是读书、写字、洒扫,偶尔整理兰公子留下的东西,还有就是和黎宵见面。
——是的,黎宵那时还活着。
尽管在那一年元宵节第二天的凌晨,我亲眼目睹了黎宵毫不反抗地被生母扼住咽喉的场景。
但是在最后一刻,黎母因为体力不支昏死过去。黎宵也因此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