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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春暖花开（第1页）

年轻人总是爱攀比的。

平日里王一晨并没有炫耀过自已的家庭条件，这是因为母亲一再叮嘱，在单位一定要低调谦虚，要夹起尾巴做人。今天同事来家人探望自已，王一晨终究还是没忍住，把王家的光辉历史炫了一个遍。

李可健没啥可比的，默默无言。张宇宁就不一样了，她说现在谁家没有几套房子啊，我们家四套等着我继承呢，我妈妈是二院护士长，老资格那种，连院长她都敢训，我爸爸是正处级，不过是国企的正处，没啥可吹的。

接下来就进入了攀比较劲的阶段，王一晨和张宇宁两位选手从幼儿园阶段开始比，机关一幼VS铁路幼儿园，青年路小学VS铁路小学，撷秀中学VS铁路中学，最终到了大学阶段，大家殊途同归，上的都是大专类的交通职业技术学院。

“我本来能上一本的。”王一晨叹息道，“我家里就怕我在北上广深扎根，毕竟他们就我一根独苗。”

本来还在别苗头的张宇宁立刻附和：“没错，大人就是自私，要不然我早就去大城市创业了。”

李可健依然无语，人家上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是屈尊降贵，勉为其难，自已上却是中了大奖，祖坟冒青烟。人家不屑于站务员的工作，来这儿上班只是家人的安排，图个清闲而已，自已却为国企员工的身份沾沾自喜，每次回到小王庄都不自觉地挺起腰杆，顾盼自雄。

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如果自已的祖辈不是老实巴交土里刨食的农民，而是在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投身革命的老资格，比如彭秀章那样，那么想必自已现在也能和张王二位一较长短吧。

“晚上一起吃饭吧。”王一晨说，“楼下有一家小馆子很不错。”

“今天不行，我有约了。”张宇宁说，“你放心，饶不了你一顿饭。”

探望病人的活动到此结束，王一晨拄着拐把他们送下楼，眼馋地看着张宇宁发动摩托车，说这辈子我怕是和摩托无缘了，可健你还有机会，加油。

“我努力吧。”李可健笑笑，一辆国产摩托车不过两三万而已，对王一晨来说是压岁钱就能解决的，对自已来说，就是天上的星星，看得到摘不到。

“我先走了。”张宇宁骑着摩托一溜烟去了，李可健也步行去地铁站，路过公交站的时候突发奇想，打算看看城市的街景，于是选择了公交车，在茫茫车流中他看到了张宇宁的摩托就在前方，想打招呼，无奈公交车的车窗是封死的。

摩托车见缝插针溜得快，公交车体型庞大每站必停，很快就拉开了距离，二十分钟后，李可健下了车，步行在闹市区，忽然瞥见那辆金吉拉就在路边停着，看车牌号码正是张宇宁的座驾。

难不成张宇宁就在附近约会？那么是和谁约会呢？好奇心涌上来就止不住，李可健开始四下踅摸，还真被他看到了，一家西餐厅靠窗的位置，值班站长和调度长相对而坐，张宇宁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柔情蜜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这就是爱吧。

李可健转身离去，心情很平静甚至有些替张宇宁开心，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当然要找更优秀的男孩子了，调度长年纪虽然稍大一点，但也不过三十来岁，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唉，哪里又轮得到自已来评头论足的。

他心乱如麻，地铁站入口都走岔了。

路上接到李更生发来的微信，爸爸进城打工了，工厂在城西，暂时住在老六家里。

回到住处，李可健闷头就睡，晚饭都没吃，晚上拿着手机漫无目的的刷着闲鱼，忽然看到一台在售的二手佳能单反相机，快门次数不算多，价格适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魄力，他和卖家交谈了几句就毅然拿下。

指望不上祖辈父辈，就自已努力吧。

李更生也在努力，他在为儿子的婚房拼命工作，现如今房地产行业不行了，有经验的工人都找不到活儿，幸亏他还有手艺，还有兄弟帮衬。老六李荣雄帮他介绍了一份工厂里的活儿，不是什么大厂，私人小作坊，用砂轮切割机切石材，干活的时候火花碎屑满天飞，噪音也很大，但比起工地的艰辛，这点苦真不算什么。

为了庆祝找到新工作，李更生请老六喝酒，这是一场兄弟间的对饮，没有第三个人。李荣雄生意失败，房子已经被银行收走，现在能住只有郊区这间办公室，用电磁炉和电饭锅自已做饭，比吃外卖节约。

办公室里摆酒席，酒是杂牌子抵账酒，菜是自已做的，盐豆子炒鸡蛋，拌皮蛋，拍个黄瓜再油煎午餐肉，香烟打火机桌上一放，兄弟俩有滋有味喝起来。

一边喝一边互相倒苦水，一瓶白酒不够，再来一瓶，最终两个人都喝大了，横七竖八倒下鼾声大作。

得亏春天到了，不然肯定感冒。

……

春暖花开的季节适合出游，早上，徐良接了韩轩，简单吃了个午饭，便带着孩子出门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自闭症的治疗，自已花钱买了个很贵的降噪耳机，韩轩戴着降噪耳机坐地铁，坐公交车，能够避免过度的感官刺激，又能适度唤醒激活抑制稳定大脑机制，探索体验生活乐趣，反正不管什么方法，积极尝试总没错。

这次他们没进城，直接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进发，公交车和出租车接力，最终来到大运河畔。

徐良记起他作为李茂时，曾在大运河畔将徐徵拉回家，四百年过去了，早已换了人间，唯有大运河依旧逶迤流淌，河边绿草茵茵，野花绽放，徐良仿佛又看到了水次仓，漕船上的红旗，仗义出手的虬髯大汉，长河落日，古渡昏鸦，还有那个倔强的少年。

“韩轩，我给你讲个故事。”运河畔的草地上，徐良对唯一的听众讲起了李茂和六娘的故事，他明白韩轩根本听不懂，这并不重要，他是在讲给自已听。

一艘货船经过，装满煤炭的平底船几乎和水面平行，柴油机突突响着，韩轩突然对这一场景极感兴趣，站起来又蹦又跳，挥舞手臂。徐良见他如此兴奋，便带着韩轩向前走，走出老远，果然见到一艘靠岸的船，和船老大商量能不能上船参观，那位船厂老大狐疑地看着这对父子，徐良拿出香烟来递上，解释说孩子患有自闭症，需要各种新奇事物刺激，对缓解病情有帮助。

“上来吧。”船老大很豪爽，将两人接上船来参观，船上和陆上的生活差不多，船舱内一应生活设施俱全，船老大的媳妇正在炒菜，热情邀请父子俩共进午餐。

船老大拿出白酒来说咱哥俩喝点吧，徐良面露难色，说您这不算酒驾么，船老大哈哈一笑，说没关系，有你嫂子在呢。

徐良本就是见酒走不动道的，此情此景，岂能忍住，于是推杯换盏喝了起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是喝晕了，直到听见有人惊呼孩子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