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尚书房内,成帝正在跟兵部尚书黄峥议事。听闻大总管仲春禀报姜琼月求见,以为她是为自己和谢吟来求赐婚,心下有些烦乱。如今大央朝边境不宁,她身为将门嫡女,谈情说爱竟然一点都不顾及场合,于是对仲春摆手道。“不见。”仲春又道。“可她说有紧急军情必须马上面圣,而且公主殿下也在,她刚从国公府而来,听闻信国公身体欠安,恐怕明日难以按时辰领兵出发宛城。”“有这样的事?”成帝蹙眉。连同黄尚书也有些忧心忡忡。他虽然不相信姜琼月一介女流能有什么要紧的军情,但听闻姜烨大军不能如期开拔,恐怕会误了北疆的战事,于是道。“陛下,事关我大央边防,还是让她进来说明为好。”成帝这才点点头:“让她进来。”本以为只有姜琼月和周徽若两人,但等人进了门才发现谢吟也在。他合手而坐,待几人行礼过后才问道。“你就是姜琼月?信国公姜烨的幺女?”姜琼月双手交握在小腹,低头一礼:“臣女姜氏琼月,见过陛下。”“抬起头来。”成帝继续道。姜琼月闻言下巴稍稍抬起,但目光却依旧盯着地面,不去直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成帝见其黑发如瀑,眉目如画,一张明艳亮丽的脸上,双眸好似秋水般明澈,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有何紧急军情要急着见朕,说来听听。”姜琼月从袖口中取出一小方纸片,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托在手中然后道。“臣女的兄长驻守北疆,特用飞奴传回北戎人近期兵调布放,请圣上御览。”姜琼月也是在出门前才收到傲雪送来的前线通报,比起军情,其实更多的算是几个哥哥的家书。但见他们提起近日来北戎军的动作,姜琼月和姜烨商议过后,决定面呈皇帝。仲春从姜琼月手中拿过那张纸条,转身放在成帝的书案上。成帝快速从头看到尾,然后抬起头问道。“我朝与北戎在边线对峙,他们偶尔有兵力轮换和粮草调配再正常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姜琼月条理清晰道。“若是往常,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此时正是宛城动荡之时,圣上欲用雷霆手段处置郭番,又要照应北疆前线,就势必会从姜家亲军中调派人手,如探子探得之前陷害信国公的计划落空,反而引出自己安插在朝中的内奸,一定会恼羞成怒,准备同我朝一战,这时挑拨央朝与宛城的关系,怕是有调虎离山之嫌。”她说着,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调虎离山?”成帝琢磨过味来。“你是说他们忌惮与信国公交手,故而把他引向宛城?”姜琼月正是这个意思。“陛下圣明,所以臣女今日斗胆进宫,就是想劝说我皇更改去宛城的人选,带信国公伤病痊愈,悄悄赶赴北疆,以备战事。”成帝虽然善于猜忌和疑心,但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听到姜琼月说的有道理,手指敲在桌案上,发出“笃笃”的声音。“黄尚书。”他问兵部尚书黄峥道:“除了信国公之外,你认为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兵部尚书一张老脸皱作一团。如今朝堂之上武将早已经是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也就姜家一门堪以大用。只是现在姜烨为帅做将的几个儿子都在前线苦撑,他自己又头风发作,数天内都无法好转。宛城之祸迫在眉睫,如果不能好好处理,真让郭番叛逃回了北戎,那北疆战场的将士将腹背受敌。“臣觉得,这事还需从长计议。”成帝眼底染上薄愠,每次都是从长计议,哪里来的时间给他从长计议。正待怒意发作之时,就听姜琼月道。“臣女斗胆自荐,愿替父从征,为陛下跑一趟宛城。”“你?”此时别说成帝和黄尚书,就连周徽若都用更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姜琼月。她悄悄拉了拉她的袖角。“上战场可不是闹着玩,那是要出人命的,你可别这时候逞强。”倒是谢吟似是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他盯着姜琼月倔强的背影,心中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成帝上下打量着姜琼月。“朕倒是听闻你在西山猎场救下坤兴的事,今日一见倒也认为你颇懂些韬略兵法,但。。。”他不是不想给姜琼月这个机会,是不能冒这么大的险。“你到底是一介女流,上阵杀敌的事,还是留给男人做吧。”姜琼月再次叩首。“陛下容禀,臣女自小熟读兵法典籍,多年来亦不曾荒废武功,而且深知宛城的重要性,为了一家性命,也会全力以赴,再者,朝中或许有不少能征善战优于臣女者,但论姜家亲军的服从性,臣女自问要优于朝中诸君。”成帝微怔。这小妮子看着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对战场的见解却比不少老臣都要深刻。不过他还是不相信女子能领兵,刚要拒绝,就听姜琼月又道。“且陛下曾让公主殿下捎来口谕,说会许以臣女一个恩典,臣女今日便冒昧用这一恩典,恳请陛下授予敕命,待宛城稳定,臣女自当归还职位,还于后宅。”说完,她就双手交于额前,恭恭敬敬地拜伏在地。成帝闻言,目光略过姜琼月,望向其身后的谢吟。见他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成帝薄唇微勾,半晌才对姜琼月道。“你可想好了,这恩典只有一次,确定不用来求个得意的夫家,以保余生安乐无忧?”姜琼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臣女父亲多次教导我们兄妹,为兵为将,守家卫国乃是本分,琼月虽然是女子,未有荣幸跟父兄比肩而战,但也时刻谨记大央疆土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原则,再说若国不存,何以为家?我姜氏一门,愿为以身躯生命,为我主解忧,护我大央百姓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