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月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一时让为首的卫所校尉无从回答。而片刻后,那方才没进门的官员,不管年轻年老都凑上前来。“姑娘所言极是,大央武将开国,每寸国土都是士兵们一刀一剑砍下来的,老朽第一个赞成与诸位将军兵士同席共饮,不谈职位高低,只论生死与共如何?”“这。。。”校尉有些为难。“是啊这位将军。”管事包也说。“您若再推辞,岂不是白费了我家姑娘的一片苦心,请府内入席吧。”姜琼月也闪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校尉终于不再坚持,一声令下,兵士们赴宴也同上战场般队列齐整,颇显虎将雄兵的威风。国公府门前的其余宾客们也继续按规矩入府,看着军纪严明的队伍不住地点头。原来他们方才的指点也并不是对兵士们的嫌弃,而是从没与这些特殊的客人同席,有些不知所措。姜琼月走在最后,转身回府之时甚至连眼神都没给谢时越一个,完全没将他当回事。谢时越在门口伸长了手都未能引起她丝毫留意,身影逐渐消失在涌动的宾客当中。“姜琼月。。。”他捏紧拳头。她宁愿亲自来接一些粗鲁的兵士,都不肯再同自己说上一言半句。正想着,身旁传来几个少年公子的交谈声。“那女子是谁,人长得正说话也透亮,真是佳人难得。”一个说。“她你都不知道,看来你这么多年都白混了,那可是咱们盛京一顶一的美人,姜国公的嫡女千金,姜琼月啊。”另一个也是满眼倾慕。“竟然是她?就是之前永平侯府闹着要休的那位?啧啧,这容貌这身段,哪里像是嫁过人的女子,谢侯爷不惜福呀。”“要不是他不惜福,这泼天的富贵哪里轮到你我?”“哦?您老兄想娶姜家的女儿,可是人家能看得上我们这等门户吗?”“看不上怎么办?她还想孤独终老不成,我跟你说,以前国公府的门第高攀不上,如今她虽然是和离回家,但怎么也是个二手货了,要是能把她娶到手,何愁不能成为第二个永平侯!”“果然还是昌文兄高见,令我等叹为观止。”“客气客气,你们可不许跟我争啊。”“看你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各凭本事怎么能算争抢呢。”。。。几人说说笑笑地走远,徒留谢时越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姜琼月。。。”他盯着国公府的门派恨恨道:“早早晚晚我要得到你。”要说今天这等热闹的场面,姜琼月不会忘记邀请谢吟。但他此时正在未央宫中,向成帝禀告着近些时日来的任务进展。成帝看着手中的奏表满意地点点头。“谢卿果然不负朕望,临江一派处理的如此干净利落,又稳住了北疆战况,抓出了与外敌勾结的奸细,实在功不可没,朕该赏赐你点什么好呢?”谢吟恭敬地伏低扣头。“为君解忧乃臣子的本分,谢吟不敢居功。”成帝哈哈大笑。“有过当惩,有功当然要奖,你说说看。”谢吟心思微动,半晌后道。“吟有一钟情之人,多年来因寄人篱下、无所建树,担心不能与其美满幸福而珍藏心中,若。。。”他顿了顿才调整好心情继续道。“若能得我主垂怜,吟想向吾皇求一道赐婚旨意。”成帝闻言微眯双目。“哦?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让谢卿如此倾心而念念不能忘。”谢吟想到那如皎皎明月般的人儿,让自己唤她“琼月姐姐”,笑意不自觉攀上唇角。正欲回答,就听成帝压低了声音问道。“不会是信国公那位嫡女吧。”敏锐如谢吟,已经察觉成帝此时的语气有些不善。“她如今已然和离,有什么不可以吗?”成帝猛地一拍桌案。“这是你与朕说话时该有的态度?”谢吟跪地伏身。“吟不敢。”成帝端详了他片刻,然后举起桌上的酒盏。“你可知朕为何会起用你。”谢吟心知肚明,此时却只能装傻道。“吟不知。”“侯府和姜家两家虽是姻亲但却不对头,你又身为侯府不看好的次子,既不会偏帮谢氏,也理应更不会向着姜家。”成帝品着美酒,还不忘将另一盏也满上。只是他举起酒盏,却并没有递向谢吟,只悬在半空。“可现在你同朕说要娶姜烨之女,让朕不得不思杵你当日自荐的理由。”成帝眸色又沉了半分:“同朕说说,卿是否色令智昏了?”谢吟深知,这并不是一个问句。成帝只给了他说“是”的选项。如若不然,以其猜忌之心,恐怕日后都不会再听信自己的谋划献计,今生的仕途或许就会因此而断送。他不是担忧自己的前程富贵,而是惧怕一旦自己失了君心,等姜家再成为众矢之的时,就无能为力了。可爱上姜琼月并不是他一时冲动,更不是错误。这个“是”字,他说不出口。“谢吟对我主之忠诚,日月可鉴,愿以死明志。”谢吟道。成帝自然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闻言轻笑了起来。有些怅然道:“朕倒是想起早些时候与父皇的交谈,以生命相托的是知己,但君臣,彼此相互托付的是天下,你一人的性命什么都代表不了。”说着他话语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凛冽。那是一种帝王皇家才有的摄人威压。“朕要提醒你,你的一言一行,要合规矩,有分寸,你可以对她有情,但只能藏在心里,绝对不能越过对朕的忠诚,否则。。。”成帝一字一句道:“朕可以准她离开侯府,同样也可以再送她回去。”谢吟伏地双手的指节泛白。许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那圣上曾经许她那份特殊的恩典呢?也可以不作数?”成帝捏着酒盏的手僵了僵,随即请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样吧,朕同你打个赌,若是姜氏女用也这份恩典求得与你的赐婚,那朕自当欣然成全,并亲自做你们的主婚人,如果她没有,你以后就断了这份念想,再提此事当以谋逆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