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娥其实也没打算两三句话就能坐实姜琼月的罪名。只是她此时越是据理力争,就越能激起侯爷和老夫人的反感,那样休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今温雨眠没了孩子,要是正妻主母再被休弃,只要她找个机会爬上谢时越的床,日后在侯府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果然,在姜琼月提出反问之时,谢时越不仅没有思考这中间的因果,反而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找推脱的理由。“姜琼月!”谢时越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指责,“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你抵赖。若你还存有一丝良心,就应该拿出你的嫁妆,为雨眠请来最好的医师治疗,并且补贴府上的开支,以此来弥补你对侯府造成的损失!”姜琼月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究还是觊觎她的嫁妆。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香甜气息,姜琼月已经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了。她的目光如炬,谢时越这段时间的异常状态一点一滴都未能逃过她的法眼。曾几何时,他虽算不上挺拔威武,但也身形匀称,面容俊朗。然而自从沾染了那种令人沉迷的吞云吐雾之物,他的形体日渐消瘦,脸色变得蜡黄。还未至老年,却已显出衰老之相。照这样下去,不要说侯府本就不多的家底,即便是有金山银山,也终将被他挥霍一空。姜琼月心思百转千回,她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我若是不愿意呢。”谢时越脸色当即就是一沉。“你可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们姜家的女儿就是这么当人妻子,做一府主母的?”他阴云密布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魏氏在一旁也附和道:“身为侯府的儿媳,理应无条件为家族的荣耀和利益奉献一切,如今再看你,真叫人失望透顶。”姜琼月才应该是失望透顶的那个。她冷冷回答,声音中露出决绝和不屑。“侯府的荣光,不应建立在牺牲一个女子的尊严和未来之上,我,包括长姐嫁入侯府,也是为了当年老侯爷的恩情,希望与夫君共同扶持,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任人宰割。”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凛然正气,她站得笔直,身姿优雅而坚定,如同一株在风雪中屹立不倒的青松。“你不用在这里装清高。”谢时越面带嘲讽:“苛待养子、善妒成性、不敬婆母、善弄心机再加上无所出,这辈子娶到你这样的女人,是我瞎了眼!”姜琼月突然轻笑发问。“既然你把我说的如此不堪,为何不休了我?”似是没想到她会问的如此直接,谢时越愣了愣。“你说什么?”“我说。。。”姜琼月慢慢走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如此厌恶我的所作所为,你为什么不休妻?”“我。。。”谢时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尤其在看着她这张明媚又娇丽的脸时。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美貌的女子,何况姜氏姐妹的容颜可以说绝色倾城,当初嫁进侯府,整个盛京的人都说他颇有艳福。但世人允许女子美貌,却难以接受她们才华横溢。特别是在丈夫面前,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要给足丈夫足够的面子谢时越又是个自尊心极重的男人,从小受到的熏陶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无法忍受在任何方面被妻子超越。在他看来,妻子的才华不仅不能为他带来荣耀,反而可能成为他掌控家庭的障碍。所以当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又拿自己当英雄崇拜的廖碧儿出现,谢时越很难不陷进这等温柔乡里。再加上世人都说聪明女子失节者多,是以廖碧儿随便一挑拨,他就相信姜舒云与外人私通,并有了私生子谢玉宸。后来更是对姜琼月所做的一切事都保持怀疑和不屑态度,他试图通过这种方法对其打压,让她对自己臣服,可惜都事与愿违。他张了张口,话语梗在喉头。姜琼月却再次向前一步,绝美的面容上表情尽是嘲讽。“是因为若将我休弃,你担心外界会说侯府忘恩负义,戳穿你那虚有其表的声誉,还是因为你害怕失去了姜家这个坚强后盾,会动摇你在军中的地位,亦或是你恐惧姜家在朝中的势力,担心一旦休弃了我,会招致无情的报复?”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话语更是句句戳中谢时越和魏氏心思,惹得两人恼羞成怒。谢时越的怒火中烧:“小姜氏,你别太得意忘形了,真以为我侯府没了你就转不动了?来人,给我拿纸笔来!”魏氏听到谢时越的怒喝,急忙上前阻拦。“全儿,休妻非同小可,不可如此草率行事。”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因为她本意只是想要借此机会从姜琼月那里榨取一些银两,并非要真的闹到休妻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姜琼月的言辞虽然尖锐,却非空穴来风,她所说的每一点都切中了要害。现在边关多战事,皇帝少不得要仰仗姜家。如果这时候闹掰,损失的只能是侯府的利益。谢时越却无法忍受姜琼月一再挑战他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可是母亲,她。。。”话刚说到一半,外面下人通传。“侯爷,营中差人来报说有紧急军情,要立刻见您。”“紧急军情?”谢时越拧了拧眉头:“让他进来。”话音落地,一名兵卒脚步急快,进门就跪在地上。“北疆战报,北戎主帅耶律苍率部于漠北大败我军,主将姜烨战死,副将失踪,姜家军建制已残,精兵黑武士仅幸存五分之一,圣上有令,命五品及以上军衔者到尚书房议事,请侯爷准备。”兵卒的话好像晴天霹雳砸在姜琼月的心上。“主将战死”“建制已残”“黑武士仅幸存五分之一”等字句在脑海中盘旋不去。震惊加之白昼的繁忙与紧张的对峙,使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达到了极限。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姜琼月在朝华的惊呼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