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姜琼月面前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但那双眼睛极亮,看见姜琼月时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股子期待与迫切看得人心里一酸。“夫人救命!”他砰地跪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地上满是细碎的石子,把膝盖都磨出血来。“要是就这么被抓回去,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求夫人救救我!”小小少年恳求着,说话一个头就要往地下磕。朝华不忍心,把人扶住却不好帮腔。“夫人,您看。。。”不远处,已经有一帮手拿长棍的男人叫骂着接近。姜琼月朝着那个男孩一伸手:“先上来。”男孩如蒙大赦,抬腿就上了姜琼月的马车。接触到那双手的刹那,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姜琼月将那个男孩儿挡在身后,随即坐好身子,让朝华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行。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哪家高门里的打手,嚣张地厉害,见到姜琼月的马车不但不绕路而行,反而围了上来。“停下!”朝华立刻挺直腰板,拿出侯府一等大丫鬟的气势厉声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这是永平侯府的马车?”“侯府的马车怎么了?”为首的打手肆无忌惮。“你就是天皇老子也管不着我们追自己家的逃奴,给我搜!”他说的这话不错。只要是有身契在手,各府对自家的奴婢下人有全权处置之权。就好比自己管教自己的孩子,别人不但没有插手的权利,多管闲事还有可能会吃官司。眼看着打手们即将翻上马车,其中一个已经伸手去撩姜琼月的车帘。突然他的手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缩回来的时候用力过猛,手肘撞到了后面的人,一起从车上跌落下来。为首的那个人怒骂:“怎么搞得,没碰到人家自己先掉下来了?”“她,她打人!”被打的那个手背肿起来老高,一边揉一边道。姜琼月将珠翠玉钗重新簪回发髻,朗声道。“永平侯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车马同府邸一样不容侵犯,你追你的逃奴我不干涉,但若要搜查车马,除非你有证据证明逃奴就在车上,否则,别怪我上来一个打一个,上来两个打一双!”姜琼月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叫外间的打手不敢轻举妄动。她偏头嘱咐那少年在身后躲好,而后浅浅撩开正面的车帘一角。“朝华,走。”她这个角度刚好够外面的人看到车厢中的大概,却瞧不清楚细节。车马继续缓慢而行,马上就要穿人潮而过之时,突然身后发出轻微的异响。“咚咚。”不等姜琼月反应,就听身后的少年连忙道歉。“对不起夫人,我,我腿麻了。”听见说话声,打手立刻惊觉。“等等!”他再一次来到车门前,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敢问夫人与何人同乘?”他话音刚落。车上的少年就立刻从姜琼月身后掀开帘子出来。“你要抓便抓,不关夫人的事!”为首的打手挥了挥手,少年立刻被棍棒打下车来。可他却并不打算离去,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琼月。“夫人刚才说什么来着,证据?”他直接将少年推倒在地问道:“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的上是证据?”姜琼月冷眼:“你想怎么样?”朝华也挡在两人中间。“难道你还想状告夫人不成?”“小的哪有那个胆量。。。”那男人嘿嘿笑着:“就是想提醒夫人,以后别随便发善心,不然可能人救不成,最后反而害了他。”他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拖夫人的福,大爷回去好好伺候你,带走!”看着那少年被拖走,朝华眼泪都快出来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他们真会打死那个孩子的。。。”姜琼月看着他们不紧不慢地步伐,故意等了等才叫住为首的那个男人。“多少钱?本夫人问你买了这个逃奴。”“这个。。。”男人回过头来。“这孩子深得我们主家喜欢,价钱少了小的也没法交代啊。”姜琼月直接将一个布袋扔出车外,男人捡起来颠了颠,里面少说也有十多两银子。“这些足够你买五六个这样的少年交差了。”朝华得了授意也上前来领人。那男人还一脸吃亏了的样子:“夫人要是实在喜欢这小子,那小的就卖夫人个人情,这人啊,给你了。”他将少年提小鸡子一样提了扔给朝华,揣着银子就要走,却被姜琼月叫住。“慢着。”男人回过头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他既然已经是我府上的人,身契交出来。”姜琼月仔细看着他的反应。“奥对了,身契。”男人一拍脑门。“小的出来是追逃奴,哪想得到半路被夫人买走呢,身契没带在身上啊。”他说着看了看天色。“今儿个也不早了,主家又在京郊,要是现在为夫人取身契一来一回也要半夜去了,这样吧。。。”男人顿了顿,似乎下了个什么难以决定的事一般。“人你们先带走,身契等小的回去跟主家说明原由,明天一早托人送来,夫人觉得如何?”朝华心说你要是跑了上哪找你去,刚要反驳,却听姜琼月道。“壮士既然肯卖我人情,那我也信壮士一次。”她叫朝华带了那孩子重新登上马车:“明日永平侯府,我等着你送身契过来。”拢香阁中。少年抱着碗,拼命往嘴里扒拉着饭菜。看得朝华一个劲儿的心疼,边给他碗里夹菜,边叫他慢点吃别噎着。“你以前待得都是什么人家,饭都不给吃饱?”月临问。少年口中塞满了饭菜,含糊不清道。“我们那个地方要干劳工,干得多的才给饭吃,我个子瘦小没有力气做工,干些洒扫打杂的活计,三天才有一个馒头吃。”“太可恶了。”朝华愤愤不平:“那些人简直不是人,是畜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姜琼月突然问。少年愣了愣,然后道:“茅房的后面有个狗洞,我趁打手不注意从那里跑出来的。”朝华满眼都是对这个少年的疼惜。她当年也是被卖进府里来的,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自己从小就失散的弟弟一般。“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摇摇头:“没有名字。”朝华惊讶:“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的?”随即她想到有些人牙子故意不告诉孩子他们的名姓,以免到时被找回本家。唯恐自己提到了少年伤心的地方,朝华立刻又道。“没有也没事,反正进了府都要重新起名字的,就让夫人帮你新取一个吧,夫人。。。”姜琼月摆手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你说的不累我听的都累了,先把人带下去休息吧。”等安顿好了这个少年,姜琼月特意将朝华又叫到身边。“既然这么关心,那今晚就替我盯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