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姨娘第二天来到韶光园门口。几次深呼吸都没做好心里准备,还是素馨扣响了院门,桃姨娘才惊觉回神儿。“我还没准备好,你怎么就。。。”素馨低头浅笑:“姨娘既然答应了夫人,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桃姨娘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这不是。。。”“院外何人?所来何事?”谢吟推门从房中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桃姨娘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会来韶光园。“是桃姨娘来了。”桃姨娘见谢吟先拱手,立刻欠了欠身子。“出冬本只是个丫头,全仰仗侯爷和夫人抬举,二爷不必多礼。”谢吟又问:“姨娘有事?”“无。。。无事。”这都快立夏了,桃姨娘只觉得身上一点暖意都没有。素馨悄悄扯了扯她的袍袖,桃姨娘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转圜。“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侯爷在。。。教小公子下棋,妾想着为侯爷分忧,但对下棋只是一知半解。”她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二爷是盛京有名的才子,六艺八雅无有不精,所以特地来向二爷请教。”谢吟看了看素馨手里拿着的棋盘,半晌没有说话。桃姨娘心里打鼓。他不会直接把自己赶回去吧?那样倒也不错,算是能跟夫人那里交差。可过了一会儿,却听谢吟淡淡道:“请教不敢当,姨娘先进来吧。”桃姨娘两眼一黑,脚步沉重地迈进韶光园院里来。王氏听见动静,站在门边跟桃姨娘见了见礼之后,就回屋去了。谢吟泡了一壶清茶,放在石桌上。然后将白子递给桃姨娘,自己执黑,在棋盘上落下第一个子后,一步一步地引导。桃姨娘亦步亦趋,根据自己有限的那点下棋常识走着,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谢吟却不慌不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姨娘有话要说?”桃姨娘听姜琼月的话一直忍着,总算耗到这位二爷先开口了。她明知故问。“二爷怎么知道?”谢吟一指棋盘。“心思不定,下不好棋。”桃姨娘低头一看。这盘棋刚开始不久,上面却只剩下寥寥几枚白子了。胜负早就分出来了,谢吟却偏偏等到现在才说。桃姨娘脚趾扣地,尴尬异常。她抿了一口差,整理了下思路,才道。“二爷马上就到弱冠了,但婚事还没有着落,老夫人时常念叨又不好自己上门,就让妾来问问二爷和姨娘,可有属意的人选。”谢吟抬手抓了一把黑子,哗啦啦地丢向棋盒。“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咳咳咳。。。”现在轮到桃姨娘被茶水呛到了。她早就跟夫人说,这种蹩脚的托辞是肯定瞒不过谢二爷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聪明。怎么就偏偏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呢?桃姨娘思考怎么回话的功夫,谢吟已经将棋盘清理干净,再开口带了威胁的语气。“你不说,我也可以亲自去问她。”桃姨娘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棋也不下了。“那好,我说!”她挺了挺背。“说句不敬的话,老侯爷和老夫人偏心,为了侯爷压制二爷,夫人夹在当中小心周旋,争取到二爷应得的份例已是很不容易,期间也没少用自己的嫁妆填补,这般殷殷关切,二爷要是不领情也就罢了,若是上门找夫人的麻烦,就真不是君子所为了!而且。。。”桃姨娘一口气说完,紧张到忘了呼吸。“而且什么?”谢吟看着棋子轻挑唇角。“而且更是辜负了夫人一片良苦用心!”桃姨娘终于把想说的说出口,感觉轻松了不少。“妾嘴笨,说的不对的地方,二爷莫要见怪,告辞。”语罢就想离开韶光园。“站住。”桃姨娘闻言身子一僵。早知道面对这位爷,会有比主母还强的压迫感。但这种命令似的凌厉词汇,她还是第一次听谢吟说出来,立刻就不敢动了。“棋还没学完,姨娘这时候回去,不怕没法教不了小公子?”桃姨娘:。。。。。。他有必要这么嘲讽自己嘛?谢吟不是在征询她的意见,重新将两个棋盒摆在桃姨娘面前。“选黑还是选白,这次姨娘自己决定。”“我。。。”桃姨娘语塞之后好像反映过来什么。“我还能选?”谢吟负手耐心等待。直到桃姨娘不太确定地拿过黑色的棋子,按在棋盘上。谢吟紧随其后落子。“姨娘说的多对,只有一点错。”“哪里?”桃姨娘问。谢吟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枚棋,悬而不落,半举到腮边。“嫂嫂的情,谢吟既领,此生便绝不负卿。”“啪。”棋子随着声音而落。桃姨娘瞪大了眼睛。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二爷心里属意的,竟然是。。。夫人?!。。。。。。“姨娘,桃姨娘!”桃姨娘被拍了肩膀,这才回过神来。“啊?夫人叫我?”“都叫你七八声了!”姜琼月眯着眼睛:“怎么了这是?那谢吟又不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看给你吓的。”桃姨娘心说还不如见鬼呢,至少能死个痛快。她尴尬地笑笑:“夫人说笑了。”姜琼月紧接着又问:“去了这么久,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套没套出谢吟心里的人?”桃姨娘又是一阵汗颜。要不是谢吟主动说,她可套不出来。但就算知道,她怎么跟姜琼月说?说别费心了,人家其实是看上你了,快点跟侯爷合离另行改嫁吧?思来想去桃姨娘叹了口气。谢吟就算准了自己没法开口,只能照着他给的话说。“二爷明敏,一下就看出了妾是受夫人指使,去探听口风的。。。”她让素馨将从谢吟处拿来的锦盒放在桌上。“但这个盒子的主人是谁,他也是真不知道,让妾拿过来问问看夫人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