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这样放弃……
还是要相信美绪学姐……
“可是……即使这样……你来到静台学园之后,为什么还要欺负学姐到这种地步?你不是说,你只想“体会那种地位碾压的快感”么?”
面对水原麻奈实的质问,峰山美亚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却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当然,我重新回到静台学园,就是为了近距离观赏伊藤美绪被各种折磨欺凌的场面——事实上我最开始回来那几天只想稍微欺负她一下,比如把一桶冷水当头淋下,或者是猛击她的腹部这种小事而已。
“但很快,我就停止了这种小打小闹。
“因为,我发现,那个胎记女……那个家伙,她从来没有真正觉得痛苦过。对于身体上受到的任何折磨与创伤,她竟然一直乐在其中!”
第四十四章真实(下)
“……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对死亡很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被周围的绝大部分人厌恶着吧。
“除了父亲以外,无论是母亲,还是邻居,在看到我的时候都难以掩盖住他们讨厌的神情,不管是谁,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会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是一种“不被允许”的存在,是错误的生命。
“后来我才知道,我脸上的胎记出生便带着,因为胎记覆盖在脸上的范围太大,连手术都没有办法做。而就在其他孩子因着祝福诞生的时候,我却在手术室护士和医生,犹如看着“恶鬼”的眼神中诞下。
“……母亲也一样,所以,后来她几乎没有任何抵触,就接受了我是“天邪女”的认知。”
冰冷而空寂的声音在书店中回荡,伊藤美绪第一次地,卸下了所有伪装,将藏在心中最深的那个“自己”,展现在了别人面前。
“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是不平等的。
“有的人天生就很聪明;有的人天生就貌美;有的人拥有高强的运动天赋;但也有的人从生下来就是错误的总集。我……应该就是这样。
“从幼儿园开始,我就明白了——自己和其他孩子做一样的事情,她们能得到夸奖,但老师却会避过我不看。回到家后,别的孩子能得到妈妈的笑脸,自家的母亲却只会皱着眉看向我。
“生命的比例就是这样悬殊,活着的我,在“生”的世界里,到处碰壁。
“但是,死亡不一样。
“明明在生前都是各种各样的人类,相貌各异,体态不同,但死亡之后身体却会以同样的趋势渐渐腐烂、融化,直到变成一具具无比相似的白骨,那种完全均匀一致的质感让我深深地着迷。
“……病死、烧死、自然死、坠落死、窒息死。死亡有很多种方式,但最终导向的结果却只有一个,就像水晶一样纯粹。一瞬间,从温热变得冰冷;从活跃变得寂静。人的身躯无比脆弱,哪怕只是身体中间一个很小的,可能只有几厘米大小的地方出错,都会导致生命的流逝,死亡的到来。
“——谁都一样,谁都没有任何不同。在生者的世界没有容身之处的我,在死亡的世界里却能感受到一视同仁的温暖。
“那个时候,因为父亲是警察,我能够出入他的书房,所以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不少书籍——《犯罪学研究》、《尸体的秘密》、《普通侦查学》……父亲以为我是对他作为警察的工作感兴趣,所以听之任之,但他没有想到,我感兴趣的其实是犯人和死者。他们就像是一场协奏曲中的钢琴乐手和管弦乐队,相互组合,制造出了“死亡”这个让我迷恋的概念。
“与此同时,借由接触死亡,生命的本质仿佛也在其中得到展现。生与死,就像是孪生兄弟一样,相伴而生。每当想到死亡和生命的重叠,我的内心都会变得无比安稳,仿佛置身于遥远的太空中,在一片谁也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任何人的世界里。
“……所以,就在刚上小学不久,我就亲手杀死了第一个“生命”,也就是那只兔子。
“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为了方便动手,挑了一个没有人的时机而已,其实就在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要推推卸责任。”
说到这里,伊藤美绪稍稍停顿了一下。
席谷凝视着她,没有说话,双眼却仿佛是在问着:
“既然如此,为什么后来又变了呢?”
伊藤美绪迎上他的目光。
“……因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