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老臣便因身体不适告老还乡。
方柳从顾择龄那里得了密信,信中写:顾某不才,如今才知方公子通透。做官前,我以为能做忠臣,到底是年少不知事。若君不君,臣自该不臣,否则忠只是愚忠。
方柳将这封堪称忤逆的信烧了。
燃尽前,想起初见时顾解元的清正腼腆,逗弄三两句便面红羞燥的样子,此后怕是很难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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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皆为年节忙碌。
雁山镇三五不时便有大集,周边来城镇买卖年货的村民络绎不绝。并非鼎盛的朝代,寻常百姓难得喜乐,愈贫瘠愈如是。
京中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方家府宅同样有年意,院中来来往往的弟子和仆从,脚步显得比往常轻快了几分。府上接连摆了几回宴席,多是为武林大会提前来武林盟,听闻天下第一剑暂居城中,慕方柳之名来拜访的侠士。
他日在莺州,方柳并不总是见客,现在却来者不拒。
也不提旁的事,来者是客酒肉相迎。
萧然山庄在江湖上地位斐然,众人敬之、仰之、远之,此刻忽能近之,都受宠若惊。等见到传闻中的方庄主,晃神过后,激动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把酒言欢间恨不能以性命相交。
腊月廿九,雁山镇内有今年的最后一趟大集,此后直到正月初十都不再有赶集的机会。
为此,闻行道赶来相邀。
方柳欣然应允,郭氏兄妹同行,莫凭也厚了脸皮跟来。五人未带侍从,结伴去了年集,穿梭于闹市,随手买些小玩意儿。
雁山镇风气豪爽,不乏来往的江湖儿女,可方柳一行仍教人频频侧目。只几人都已经习惯,故而不被干扰。
莫凭因能跟方柳闲逛正偷乐,总拿些商贩陈列的小玩意儿问东问西,引方柳的注意。郭氏兄妹作为东道主,路上讲了许多当地趣事。
闻行道一言不发,沉稳坠在方柳身侧,时不时掏腰包付铜板。
忽而,人群中有人唤了声:“柳哥儿!”
几人回首循声看去。
只见一身着绒黄袄袍、貂毛披风的女子驾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名手下。她容貌清丽眉眼多情,别具一番风韵,此时双眸微亮,直直看向方柳,还未走近就露出亲近的娇态。
女子很快走近下马。
方柳倏尔一笑:“黄掌柜的。”
“欸,这名头听着可真舒心。”黄鸽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娉婷地走向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柳哥儿,我可来了,若不是你来信,谁喊我都不再来这教人冷心冷肺的地方。”
她少时曾在北地漂泊,记忆中唯有寒天冻地家破人亡,故而后来只喜“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光景。日后若是死,也要老死在江南烟雨里,最好能同柳哥儿一道,两座墓葬的不近不远。
“知你独爱江南,也就留这一时。”说着,方柳将方才买的手炉递给她,“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