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勺子,依旧是不辨情绪的声音,“准确来说,回国后的第一次吧。”
且惠夸他,“那你在厨艺上还挺有造诣的。”
沈宗良夹起一片酥炸鸭舌,“噢,我临时查的教程。”
“好吧。”
吃完饭,且惠看他要去泡茶,便主动请缨,说让我做吧。
总觉得吃人嘴软,不做点什么事回馈沈总一下,觉都要睡不着了。
沈宗良把小罐茶叶递给她,“好,你来。”
她泡茶的姿势很老道,一双素白玉手,烫盏、投茶、摇香都赏心悦目。
且惠手提壶盖,轻轻刮去茶沫,出汤时尽可能地低,尽力不留余茶。
她给沈宗良斟上一杯,小朋友求表扬的神态问他:“怎么样?”
沈宗良抿了一口,略点点头,“还不错。一看就是跟陈老学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且惠惊讶道。
他不疾不徐地放下杯盏,“因为陈老也喜欢把沸水冲入壶心,老人家的习惯如此。”
且惠刚想说上两句,目光一转,发现了件清玩奇珍。
她径自站起来,走到圆博古架前,对着一个白釉盘看个没完。
那白盘花口折沿,盘心印着双禽衔花图案,繁而不乱,工整素雅。
且惠的手撑在木架上,回头征求他意见,“沈总,我能拿下来看看嘛?”
窗边月色溶溶,沈宗良举着杯茶笑了,“你看,看够了为止。”
她起身的那一刻,他还当出什么事了,原来不过为个盘子。
且惠小心翼翼地取下,坐回到沙发上,借着落地银丝灯,很仔细地瞧。
过了会儿,她求证般地问:“这是定瓷吧?”
沈宗良也没说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小时候耳濡目染过,她讲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且惠捧着那个白釉盘说:“莲瓣纹呀,定窑器上最常见的的纹饰,它又通身细薄白润。”
“你很厉害,这就是定瓷,”沈宗良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我在纽约工作时,在一场瓷器拍卖会上,因缘际会拍下的。”
她得了夸,喜滋滋地又举高了些,翻到反面去看。
沈宗良睇去一眼,那釉色隔了上千年的岁月,白中闪着微黄,和灯旁的小姑娘一样,给人一种温软恬静的美感。
且惠看得久了,又因为怕摔,捏得很紧,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正要放回远处,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被地毯卷起的一角绊倒。
往前倾倒的那一秒里,且惠根本反应不过来,但仍下意识地护着盘子,死命抱在怀里。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方形大理石茶几上,心想这下死了。
那么尖锐的一个角,磕上去她今晚必破相,额头要保不住。
且惠索性闭了眼不去看,但下一刻,就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沈宗良是半路横扑过来的,他手里的杯子被扔在桌上,滚了两滚,掉下来碎了。
他的背抵上硬度极高的石面棱角,吃痛地皱了下眉,闷哼了一声。
且惠在他的怀里抬起头,发丝凌乱,脸上惊魂未定,被吓得不轻。
她赶忙把那个白釉盘放上茶几,脱手后又去扶沈宗良。
沈宗良单手撑了地毯,由着她搀到沙发上坐着。
且惠挨着他坐下,惶恐不安地打量他,悻悻地去揉他后背。
她低着头,苍白的脸颊蹭在他胸口的白衬衫上,“你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