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有关于合心公司的变故?”老者问。
另一人回答:“比周延的行动重要得多。”
她不惊讶老者正在进行的联想,但她敢断定,很快合心公司与周延的联系不会再被提及。
因为她所要讲述的,是摧枯拉朽、机械降神般的存在。
。
两小时前。
苏玉良猝然睁开了眼睛,心脏猛然跳动。
在看清周围环境的第一件事,她长按手环,然后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空地发呆。仅过了几秒,房门打开,进来了另一位女性,她的专属记录员,周棋成。
除周棋成以外,还有许多人正在抵达的路上,这次阵仗远超以往。
手环时刻监测着研究员的心率和体温,以便采集异常发生时核子的生理变化。或许因为“封锁”的缘故,电子产品很难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但是在用于判断核子是否进入核域上,暂且具有可行性。
而苏玉良的后续长按手环的操作则告诉大家,她所见所闻绝不寻常。
周棋成两三步走到苏玉良对面,坐下。她的脚步很轻,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她不会做出任何会打断或影响苏玉良思绪的举动,两人不需要招呼,就好像面对一罐满溢的水壶,水缸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接住溅射而出的液体,其他都是万分次要的东西。
人脑中的记忆每时每刻都在遗忘与扭曲,也因此,在见到记录员的第一秒,苏玉良就应该将一切脱口而出。接受了相关脑部神经元的激活,在对听觉接收内容的瞬间记忆方面,周棋成的能力堪称可怕。
然而直到其他人悄声进来,便发现房间里的声音比他们的脚步声还小——核子与记录员根本没有在对话。苏玉良低头不语,后来人看向周棋成,却得到一个摇头的回复。
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们发现苏玉良手心里渗出血迹。
“苏部!”一群人围了上来。
周棋成表情管理顿时失败,飞扑过去拽住苏玉良的手:“好了好了我们什么都不说了!全部都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楼下的面包烤得特别好我们今天——”
她没有想到苏玉良会崩溃,但她想,自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她不知道苏玉良对核子生命的责任感从哪里来,这让她无比坚毅果决,但也使她的精神一直处于十分紧绷的状态。
然而苏玉良马上反抓住周棋成的手,手劲大到惊人,隔着皮肉,骨头碾着骨头,几乎是用力度传达着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说,声音有些发哑:“我想不起来南歌子的脸。”
找镇定剂的、拿灭菌水的、正在联系其他人员的所有核子,此刻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法在第一时刻理解这句话,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她为什么会记得这件事?听者心若擂鼓,一瞬间被拽入了同等的情绪里。
“视频主南歌子?”周棋成愕然。
“我遇见了她——绝对是她——”语句先是急促,继而一顿:“但是她的面容、声音,我全部没有记忆。”
周棋成几乎听到了苏玉良嘴唇颤动的声音,并非诉说着某种苦痛和惊惧,反而让听者心里涌起莫名的预感,像是被轻轻提醒了什么。然后她听见,“这说明,南歌子存在于现世。”
苏玉良的瞳孔从没那样黑,从没那么迫人,最不同的她的语气,压抑,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这种发声方法几乎无法表达情感,不过不会对她这句话的态度感到疑惑。
“真人?!”旁观者失声大喊,语调尖锐,既落脚于真,又落脚于人。
研究院有一句非常官方且正确的话,南歌子和南歌子的视频要分开。但普通人尚且做不到,核子更没有办法。
虽然核子是被死亡和压力筛选过的一批人,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冷静地分割二者,他们被苛求的地方不在这里。
甚至于在坠入黑暗的恐惧依旧如影下,情绪压得越狠,反弹得就越厉害,他们的爱恨绝对会比普通人更极端。哪怕是苏玉良,都无法说清自己消灭诡异的时候是否会有畅快感,他们大多可都是人形。
核子身上的同一种限制,使得他们更适合相互陪伴,但这样往往又将对方拖入深渊。如同两个长满不同菌种的培养基,敞口凑在一起,只能为彼此的情绪提供营养,腐烂得更快一点。只是单独呆着,又是另一道深渊。
总之,有关核的一切都是压抑且沉默的,直到有人笑了出来,然后开始给所有谜题写答案。
其实这带给旁观者的第一反应是恐怖。核子们感官上对于异常的敏锐,会使听到这些的自己感到难受,但他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求生的本能让肌体这样做。而一边让人最开始感受到痛,一边又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存在,往往容易上瘾。
所有的视频中都有南歌子,这不是一个主讲人在背后讲述一切记录片,这是以南歌子的视角展开的故事,后者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众人,她的存在。
现在南歌子真的存在了。
。
在平复下来后,苏玉良将自己的见闻全部说出,这下轮到听到的人无法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