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当然知道大部分人会视南歌子为什么:一个借玩游戏的视频主之口,重复死亡多次,隐晦地说出了“核”中故事的全貌,并且最后留下了通关方法的存在。从此,有关于核的一切不再会永远地隐于黑暗之中,像某种见不得光的动物、终生无法治愈传染病、口口相传的诅咒,当他们死绝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从没发生过。
哪怕它被伪装成一种游戏,但有人站出来,说出了第一句话,旁人只会以为是逗乐的童谣,而核子们才能看懂所有画面的含义与内容。
他们不谈核域,不谈幔的筛选,只在说着游戏类似的话,像吸血鬼带着伪装的皮囊,走进天光中。即便这依然危险,但已经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南歌子的存在打破了某种封锁,并且将其公开于世界,即便世界还没反映过自己到底见到了什么。而所有核子听得懂,便自发地聚在这无比特殊之人的周围。
在一群哑巴之中,能发声的那一位才能传达上帝的指令。一群哑巴的信仰,难道要因为其沉默无声而怀疑它的存在吗?
如果她就是南歌子,她如此迅速地在合心公司出现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自她发布了那条评论后,有许多核子疯狂地互相提醒,要他们别忘了给这个救世主一个“xeh(赞)”。她说了,助她重生。
假使被他踢倒的韦德也曾给出一个“like”,这件事情就有些过于地狱了。
阿列克谢从不知自己是这么一个具有“同胞爱”的人——对着倒地的明显盎格鲁撒克逊人种,他的眼里露出了无机制的灰冷。他同时感受到了主管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没有重量,也没有温度。
如果南歌子存在,她必然不能是人类的敌人;如果南歌子不存在,亦或者不是她,那么这发生的一切不会被公之于众,他不必担心。
以上的所有思绪只耗费了一瞬,这位核子下定了内心的决定,举起手中的笔,正欲往下刺去,然而下一秒,“啪嗒”一声,灯开了。
世界一片亮色。
地板墙面上洁净得不带一丝污垢,几乎完全反射了照于其上的白炽灯,整栋房间像是完全曝光的胶卷,让阿列克谢想起了日光下的雪原。
在刺目的灯光中,阿列克谢不顾眼里止不住的生理泪水,再踹了想要爬起来的韦德一脚,死死睁大眼睛,往门外看去。
手中依然握住裁纸刀,整条袖口都被鲜血润湿的苏玉良,放下了触碰着电灯开关的手,呼吸起伏不平。离她最近的工位上,原本好好坐在那里的职员,此刻已经消失,空流一滩血迹。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这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员工,解决了场上最大的难题。
与手上沾染的,甚至留在电灯开关的鲜红不同,苏玉良此刻的面无血色,她扫过眼神怀疑的员工,倒地的韦德,面色复杂的阿列克谢,最后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睛。
后者轻轻颔首,似是问候,但透露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淡。
苏玉良的工位并不在这件办公室,但是那句大声的“我也是核子”,足以惊动所有的路过之人。她第一反应以为有人莽撞地效仿周延,选择在合心公司自爆身份,从而集结着所有核子。
但研究员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在这重磅炸弹落下后,迎来的不该是满场寂静。直到下一秒,一道苏玉良并不陌生的人声响起——你是说你不能开灯吗。
‘你也去上夜班吗?’
‘你划伤手了吗?’
某一瞬间,苏玉良耳内无数声音交叠,她似乎晚来一步,又好像来得正好。
一直忌惮着的人终于显现出自己攻击性,这位已经见过各种各样诡异的核子,此刻仍然静默一瞬。所以诡异终归是诡异,外表再友善无害,也自有一套逻辑。
她的小刀选择了一位离她最近的职员。
苏玉良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她选择的人不是核子,但如果她不动手,就绝对会有一位核子死亡,那样的死亡太没有意义。于是这位在核研部足够久的核子,干脆利落地完成了后续事宜。
“开灯了。”苏玉良说。
宋音眼瞳微动,瞥见弹幕被这番变故刺激地数量激增,分外热闹。
【哈哈哈当了领导下属自动归位哈哈哈】
【明明前一秒看戏同事,现在想着办法为南瓜排忧解难xd】
【臣提议分别封为推椅哥,踹敌哥,开灯姐为新一届领导班子,全面替换旧人,为合心公司吹来一阵改革的空气】
【反正都是摸鱼,对南瓜最好的人摸最好的鱼】
新晋主管认为此言有理。
她没有先去理会开灯的苏玉良,反而打量着倒在地上的韦德,思考着对方口中的屏蔽词。
是因为她没有找齐关键线索吗?宋音还是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这么想让人听见。
至于韦德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做法,一会高呼什么,一会大步走来,宋音一点都没能解读出来。不过建模师和策划师用脚写的程序,up主自认为就不必纠结了。她的解雇已经含在嘴巴里,现在看韦德被踹到在地上,虽然还是没太看懂场上形势,但一人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场景害她一笑。
她有时候也很为自己地狱般的笑点不好意思。
宋音不知道这一脚其中是否有私仇的存在,但在恐怖游戏当领导就是好,下属无论做什么鬼,自己在旁边都觉得像是在看热闹。
“开灯了。”宋音重复苏玉良的话,眼睛依然没从韦德身上离开,再次问起了自己一直没听明白的地方:“你是什么?”
“你不是合心公司员工吗?”语气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