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含卉向研究院上报了视频主南歌子的创作与“核”存在联系后,研究院顶层以极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向所有登记在册的核子公布了这一讯息。
更慎重的方法应该是暂且隐瞒南歌子的存在,提取她的视频所提供的信息,再把上述加工后的产物传达给众人。毕竟人们并不知道南歌子的出现有何目的,也不知道下一次她发布的视频是何模样。在无法联系到南歌子的现在,研究院不该那么早做决定,不给自己留后路。
只是视频的转发仅需一秒,与之相比,通过“口口相传”将一个信息传递给全世界,其效率低到令人绝望。而在这过程中,会有许多核子因为消息传递的耽搁而死亡,他们本来会拿到一份前人通关的解法,即便不能复刻,其中的信息也弥足珍贵。
普通人都能偶然刷到的“娱乐”视频,为什么急需这根救命稻草的求生者无缘得见?而对于其余国家的求生者来说,出于偶然间翻墙刷到相关视频,更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个由世界各地的“孤岛”们克服百般困难,才组建的跨国团体“核子研究院”,它与物理研究没有任何关联,自创建以来始终坚守着自己存在的宗旨:保持紧密,保持链接。那么,就让链接更近一步——
视频无法下载(或者说下载后就被当做对于“核”的记录进行销毁),南歌子的存在无法用01数据的传递透露,就直接把视频转发到他们眼前。
此刻,不需要绞尽脑汁与意识做抗争,研究各种行为学密码学,从而通过其他方式透露出“核”的只言片语。也不需要研究各种线下见面人员对接算法,让信息以“吟游诗人”式的方式传递,只需将这个链接放入邮箱,通过搭建好的□□,点进去播放第一个视频,看着第一秒画面里背景的形态,一切不言自明。
s-1,精神病院,所有核子进入的第一个“核”,祝贺他们成功成为了“精神病人”——或许世界没有“核”的存在,他们本来就患有精神病。
“我真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了……”
美国,同样拥有核子身份的威廉姆斯,在上一秒时绝对想不到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在看到收件箱里的链接时,他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重要消息。记得吗,重要的事情只能通过嘴巴来传递,不合格的信息会直接掉下筛网,无法在现世中留存。
链接之前有一段文字描述,介绍了一个中国的综合性视频社区平台,界面构成以及视频主的存在形式。威廉姆斯阅读完,点开了链接。此刻他虽有些疑虑,但始终平静,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品质。
然而从看见视频的第一秒,至主人公被绑上拘束带推进手术室,威廉姆斯死死地盯着画面,鼻尖不曾进出过一丝气流,他足足屏息了一分钟。
直到“手术中”的红灯亮起,这位憋得面目紫红的亲历者猛然喘息起来,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核”中。
“上帝,撒旦,哪位都好……”威廉姆斯的眼里泛起血丝,他将进度后拉,又切换着列表的视频,手止不住哆嗦。即便听不懂其中的语言,但主人公自言自语时轻松的语调,这情绪非常容易让旁观者捕捉到。
即便是死亡,在屏幕亮起时,她重新出现在视频里,同一个声音和语调,似乎还带着轻轻地抱怨。是的,她活了过来,在这些无数核子的梦魇前。
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该死,这封邮件什么也没说!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只发送了一个链接!威廉姆斯第一瞬间的反应,竟然是一种深深的,混合的恐惧。
他们将这么、这么惊人的东西,只通过一份邮件发过来(虽然以前的所有通知都用这种专门加密的电子邮箱传递)!只要他错过,只要他错过——对着电脑的屏幕,这个将近两米的白人男子,通红的面庞上沾满泪水,一点也看不出与其他核子进行信息汇聚时,冷静分析自己经历见闻的模样。
耶稣,神啊!威廉姆斯不仅是因这些以视频方式存储的大量信息而流泪,更多的,他是在为某种封锁的打破痛哭。
他以为这是研究院的研究成果:这些人真的绕过了某只看不见的眼睛,对抗着亘古就存在的规则。
如果人类的经验能够存储流传,先祖还要为自己死后文明的断代而悲戚吗?对于传承来说最绝望的事,就是上一代所获得的一个重大的发现,在还未说出口前,便默默消失在灵魂中。
“幔”不断扩散,筛网的孔洞在扩大,或许有一天,所有人会踩不稳脚下这片不再坚实的土地,掉入“核”中。
到那个时候,“保持紧密”会扭曲成另外的模样,这些关键的信息会出现事实上的垄断——这已经有了苗头。超忆者作为一笔财富,正在被一些集合团体瓜分,不过在研究院的强制要求下,事情还没有进行到最糟糕的情况。
只是有什么样的超忆者能够比得上互联网?这条链接让威廉姆斯深藏在心底的悲观迎来了一丝曙光。
虽然在视频都出现的时候,发送的邮件依旧语焉不详,事情或许没有威廉姆斯所设想的那么明朗,但在电脑中看到了“核”的相关记录,这已经让他万分激动。
他要彻底搞明白,为什么是一个链接,又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分外娱乐化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