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拉琴的手一顿,对时奕连声道谢。
他摆摆手,轻声说没关系。
那一刻,许远汀心想,时奕身上有一种独有的悲天悯人气质。
苏城是富庶的大城市,哪怕是下属区县,也因物产丰饶生产总值颇高。加之时奕从小学艺术,想必家庭条件不错,大抵因此,才让他保有过多的理想主义。
无需像她一样,过早就懂得为自己谋划与打拼。
许远汀的父母重男轻女,在她五岁那年生下了弟弟。因为两人都是干部,超生会受到惩罚,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们将还没落户口的许远汀,寄养在当时尚未生育的许远汀大伯父一家。
他们以为当时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血脉亲情这种事是与生俱来的。往往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有条件的,孩子对父母却只有孺慕之情,多么讽刺。
大伯父大伯母同奶奶住在一起,起初几年的确对她视若己出。可是在她八岁时,早先被医生确诊为不孕症的大伯母突然怀孕,又在十个月后诞下一名男婴。
这下子,她更能真切地感觉到寄人篱下。于是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伪装自己、讨好别人,过于现实主义。
还真是,同时奕属于两个极端。
这段小插曲过后,许远汀更加沉默,她忽然意识到,时奕总能在两人相处时做出令她惊喜的小细节,可能不是因为他们是同类,而仅仅出于他良好的家教和善良细心的本性。
是了,即使在火车上看到脏兮兮的小男孩扑过来,他眉头一皱却也没推开;在麻将馆中发现她闻不得烟味,他起身掩窗,也只是举手之劳;包括今晚,他同意与自己出逃,也许是因为他看出她心情不好,又有多少,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欠她那次咖啡,想与她划清界限、尽早两清呢?
许远汀从没有自作多情的资本。
这不禁让她在内心重新评估,假如她主动追求时奕,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两人的性格契合度又有多少。
她在一旁胡思乱想,却是由时奕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
“你说。”许远汀机械地回答。
“如果你是我,会接受刚才那个星探的邀请吗?换句话说,假如你也就读于艺术类院校,你会怎么选?”
许远汀心里一惊,直觉告诉她,时奕洞悉了她心中所想,发现她可能是个追名逐利之人,于是嘴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不会。”
她理了理脑内的一团乱麻,终于抓
住一根明朗的线:“名利是把双刃剑,虽然做明星可能会有很多粉丝,但也一定会有人讨厌你、谩骂你。”
脑中依旧乱乱的,她脱口而出:“被一个人讨厌已经很痛苦,我想以我的承受能力,一定遭不住被一群人讨厌。”
时辰很晚了,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恍惚间,许远汀甚至听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虽然更多的原因在于,她觉得时奕窥见了她完美面具下的、不愿为他人所知的一角。